罗巡冷哼一声,未回应,只是抬眼望向殿外,像是等着什么。

不多时,一道沉稳脚步自远而近。

未几,便见魏辞川气势冲冲而来,袖袍翻飞间已有数名侍从紧随其后。他龙行虎步,步履未乱,气势却压人如山。

“怎么,罗大人舍得从酒席上抽身,不去陪伴那几位谈笑风生的地头军将,反倒来搅扰本王的内眷?”语调慵懒,眼神却含着浅笑,似亲切,又似讥讽。

罗巡拱手行礼:“王爷误会了,下官只是偶见王妃,颇觉眼熟,关心几句而已。”

魏辞川闻言一笑,声音却冷了三分,“关心?我怕罗大人还是关心好自己,关心好养在外头的外室,和外室子吧,来到雍地以后,罗大人的生活还真是多采多姿。”

罗巡脸上的神色,因为魏辞川的话而闪现异状。

罗巡此人锦衣卫出身,为了上位,娶了上峰的女儿,与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谁都不知道在成亲前,他有一青梅竹马,跟着他好几年了。

他一直养着,就连皇帝都不知道,如今却被魏辞川拿捏着了,他如今的脸色,可以说比锅底都黑。

“罗大人如此关心本王王妃,本王也不免要关心一下你那有咳疾的小女雃了。”话说到这儿,威胁性已经十足。

罗巡眼底的恐慌,藏都藏不住,可魏辞川并不在乎。

他走近两步,垂眸看了温汐棠一眼,那目光如霜雪覆过,仍开口戏道:“棠棠,罗大人可是说你像极了某个故人……你怎么看?”

温汐棠心知他言中藏刃,垂眸道,“妾不识得罗大人,怕是罗大人认错人了。”低垂的眉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彩。

他回首看向罗巡,眸光未有丝毫温度,“本王府中之事,便不劳罗大人费心了。”

罗巡嘴角一僵,止住了身子的觳觫,正要回话,魏辞川却已一手扣住温汐棠的腰,将她稳稳打横抱起。

温汐棠愣了片刻,轻挣未果,只得顺从地埋首他肩头,耳畔传来他压低的嗓音,“别动,为夫抱抱。”他语气极轻,却藏着霸道不容抗拒。

魏辞川脚步未停,怀中人轻如绫罗,他步离大殿时,淡声吩咐,“王妃身子抱恙,先行退席。传本王命令,诸卿不必拘谨,继续畅饮便是,为本王贺岁,莫辜负了这满堂盛筵。”语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罗巡,垂首拱手,神色莫辨。

第0044章 44 心悦于我?(棠棠的灵魂拷问)

罗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寒光一闪。

身旁随从低声道,“大人,是否动手?”

罗巡收回目光,低笑一声:“不急。这镇南王今夜必定有所谨惕,就让秦炯那蠢货去当那出头鸟。”

“回报猫主子,走失猫失忆了。”比起敢在这个时候自己往刀口送,更重要的是把今日所见所闻回报给二皇子。

如此便能解释温汐棠背叛之举。只是这温汐棠回到二皇子府以后,身份就尴尬了。

“是。”随从应声以后,急忙离去,想来是去通风报信。

这时秦炯姗姗来迟,“走失猫,确定叛变了吧!”秦炯身长五尺,以男儿来说算是很矮小,整个人圆滚滚的,就像个葫芦,两撇小胡子加上豆子眼,看着就十分滑稽。

“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别轻举妄动,给主子添堵。”罗巡看每每看到秦炯,总是忍不住和他斗上两句,两人在汴京就不对付。

秦炯和罗巡一样,都是皇帝下放来掣肘魏辞川的京官,上一回上东市的刺杀,便是秦炯的手笔。

与罗巡不同的是,秦炯不是保皇派的人,他是贵妃派系,还是贵妃父亲的门生,对温汐棠有着很深的敌意。野嫚声涨?q羊7⒐9??⑨⒉澪1?浭薪

那一日,他是带着真切的杀意,想要杀了魏辞川和温汐棠,只可惜,他没有那个本事,最后来得让罗巡来给他收尾。

罗巡意味深长的看了秦炯一眼。

有些人在作死的路上走,拉都拉不住,这样的人,也不必多费心去拯救,罗巡没有多说,魏辞川的“警告”让他芒刺在背,他需得赶紧到他郊外的私宅去看看。

想来云娘和孩子,都还在等着他一起守岁。

罗巡或许和魏辞川一样都是狡诈、狠心之人,可是他们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对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拥有真情的。

而此时,在被魏辞川拥入大氅之中的温汐棠,眉心微蹙,倚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的眼神,带了审视。

“你……早知道罗巡会来?”

魏辞川未答,只偏头看她,神色柔和下来,“你倒沉得住气,连失忆都能瞒得滴水不漏。”

温汐棠神情一滞,显然魏辞川是不打算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了,可以说,他又盘算着要唬弄她。

“很显然,他没信,不是吗?你还拿他的妻儿来威胁他不许多言。”温汐棠这么说,不就就是想要对他说……她并不傻。

魏辞川又何尝不知道呢?

夜里,随侍夙兴和夜寐给两人打着伞,不过风雪还是沾染在他的发冠、眉眼之间,让他本就冷峻的神色,更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马车已经停在青石板道上,车轮鞣了皮革,几乎是安静无声,他抱着她上车,一点都不用松开手,就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好像只要松手,她就会消失。

“魏辞川,我什么都记不清了。”温汐棠靠在他怀里,闭上了双眼,语气有些累。

他顿了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或许,他也有些累了,不想要两人之间,只靠着虚伪的假象,像是孩子扮家家酒那般。

小时候,他们曾经一起玩。

她说她是他娘子,她每天会等他回家。

童言童语,稚嫩不已,做不得数,他却恨不得是真的,如今他们都长大了。

不该强求,可是他偏偏无法放手。

马车上的炭火很温暖,可是魏辞川却感受不到自己血液的暖,他的身子是冰凉的。

“无妨,我不在乎你记不记得过去,我们一起创造新的回忆就好了,你说好不好,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