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个忠告,二当家重情」

力信说完,便看见龙武露出不屑的讪笑。

「重情又如何,我的话和你的话,二当家听谁的?」

龙武说着,把烟头扔在地上,抬脚辗了,然后走到力信跟前:「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而我也只是好心去关心关心老马的场子,你说二当家听我的还是听狗的?」

力信摇了摇头,龙武显然对自己在吴叔眼里的重量坚信不移,不愿多做口舌之争,力信戴上安全帽,催动油门,直接绕开了龙武。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龙武不屑地朝他的重机停留过的位置吐了口沫,他早看不惯力信,凭什么他要摸爬滚打五年,才能入得了帮里高层的眼,这人只要小女孩的一个青眼,就能出入各种高层帮会?

总有一天,他要把他踩到泥里面,连同那个用眼扫过自己就露出嫌弃神情的小婊子一起。

第0006章 六、给我看看你的脖子

重机驶入深夜安静的巷弄里,力信终于回到家了,把车停在红皮铁门边,他下车开了门,才又回身把车骑进去。

力信的家是贴了花砖的百年小洋房,不同时代围起的前院外墙则用了和红皮铁门对比的军绿磁砖,和力信家里的成员结构一样,混乱。

把车停好,力信把门锁上,静悄悄的打开小洋房的大门,里头传来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他探头进去,高龄百岁的奶奶坐在单人沙发上,听着电视机勾着毛线。

「阿信回来啦?」

奶奶没有抬眼也知道是谁,家里面如此晚归的,只有力信。

「回来了」

力信小声的回应,奶奶听力还很好,他们能压着声音说话,毕竟力信的妈妈就带着他五个月大的异父弟弟睡在二楼,他们动静不能太大,要不然吵醒了婴儿,谁都不能好好睡觉。

奶奶放下手中的勾针,朝力信招了招手,他顺从的走过去,拉了张塑胶凳,坐在了奶奶面前。

这是奶奶每晚和他见面时都要做的事,亲手触摸他,像是要知道力信身上有没有伤痕,又有些时候,力信觉得奶奶在透过他的皮囊,怀念着几个人。

苍老的手指摸过眉骨、鼻梁,又碰到了颧骨上,然后捏着力信的脸颊把他的脸左右摆弄了几下,然后摸上了力信的脖子。

「你都去哪了?被虫咬了一脖子」

奶奶嘟囔着推了推老花眼镜,转身开始扒拉身边茶几上充当置物盒的饼干盒,找到了一罐包装掉漆的面速力达母(注一),然后开始细心地给力信脖子上的每个红痕上药,全都涂过了,才拍拍他的手,让他早点睡。

「奶奶也是,早点睡」

即便知道老人家生物时钟混乱,力信还是惯性的这么说,然后转身蹑着手脚,爬上窄小的楼梯,直达三楼。

他的房间小小的,床也还是青少年时期睡的尺寸,力信换过衣服后,折着长长的手脚,窝在床上,打开了手机萤幕。

上头有来自缪荧的讯息提示,两个小时前她说「给我看看你的脖子」,力信用前置摄像镜头拍了自拍,传给缪荧,并留言「奶奶以为是虫咬的」,然后便按熄了萤幕。

他并不期待缪荧会回复,明天要上早八的课,缪荧大概睡了,但才刚熄灭的萤幕瞬间就被缪荧的回复提示点亮,她说「我等你好久了」,又说「看这一圈的包,我大概是跳蚤」,再贴上了张坏笑的动态贴图,然后是「好了,我要睡了,晚安」和一只飘着ZZZ的史努比贴图。

力信看着萤幕笑了,他的脑海瞬间有了想像的画面,缪荧可能正趴在床上翘着脚,笑的一脸顽皮的打着这些话,拇指滑开萤幕,力信简短的回复了「晚安」后,再次按熄了萤幕。

注一 ?? 是台湾对美国品牌曼秀雷敦(Mentholatum)的产品的中文俗称,特别是其软膏,用于治疗蚊虫咬伤、止痒和舒缓肌肉酸痛等。

第0007章 七、懂得分寸,干净的,安全的玩具

晨光透过纱窗,唤醒了力信,他的房间只有一扇窄窗,没有窗帘,面东的朝向,成为每天叫醒他的自然闹钟。

从床上坐起,他伸展了委屈一整晚的手脚,然后起身走出房间,进了同在三楼的佛厅。

熟练地从佛桌里拿出了香,用打火机引燃,他给爷爷和爸爸的牌位上了香,这曾经是奶奶每天早晨的例行公事,但这两年奶奶的腿脚退化,长居一楼,这个工作就由力信接下。

他对爷爷是没有印象的,这个在他父亲幼时就过世的讨海男人,只会出现在奶奶哄他睡觉的故事里头。

对父亲的印象是很深刻的,他高大、阴沉,最常说话的时候是和母亲吵架的时候,幼年时的力信总觉得父母感情不睦,但父亲死后,母亲即便结识新欢,也从来没离开过这栋房子,让他渐渐地对这段关系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不一样的解读,一定程度上的,让力信对母亲与自己始终不热络的关系有些释怀,就像奶奶看他像在看爷爷和父亲,母亲看他或许也有一样的痛楚,所以她在力信的成长过程里,始终是那个忙碌的,甚至不能分一分钟给联络簿签名字的母亲。

力信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下到一楼,奶奶不在沙发上了,但母亲抱着弟弟在厨房里泡奶,他们打了照面。

力信的母亲嫁给他父亲时年纪很轻,即便现在也才四十出头,怀抱着婴儿也不会让人误认是孩子祖辈的样子。

弟弟的生父不详,母亲应该知道是谁,但她选择沉默,而力信和奶奶选择包容这个新成员,让他落脚在这个家里。

看着母亲摇晃奶瓶哄着婴儿的样子,力信很难完全不感到难受,他转念、释怀,但不代表他能不忌妒那个被紧紧拥抱的孩子,沉默地喝了杯水后,力信匆匆出门,骑上重机,往缪家大宅去。

将重机停在大车库,他同门口站岗的人打了招呼,进到屋内,就看见缪研坐在客厅里。

这是反常的,缪研平时不早起,这让力信想起昨日缪研那充满警告意味的神情,走了上前,他和缪研打了招呼。

「研哥,早」

缪研放下手中的报纸,让他坐下,力信不着痕迹的深呼吸,然后在缪研对面的沙发上落坐。

「荧荧和你,怎么回事?」

缪研问得很直白,力信不禁在心里苦笑,他不是个擅于言词的人,只能讨巧的说:「就是研哥看到的那样」

「在我看来,你是荧荧的玩具,我不反对,但我希望你保证,你会是个懂得分寸,干净的,安全的玩具」

缪研说这话的神情很认真,力信沉默的点了头,他大概能知道缪研的忧虑。

得到力信的保证后,缪研的表情才松懈了一些,他又再次拿起了报纸,对力信说:「你可以去叫荧荧起床了」

力信起身,走了两步后回了身:「研哥,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

缪研抬了眉,看了过来:「说」

「昨天,吴叔的手下,一个叫龙武的,到马哥的拳馆抢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