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管家拿到卖身契也不多说,又把桂嬷嬷三人带了回去。

等他们一走,喻景晟就到了乔氏院子里,扯开嗓门把乔氏好一顿训斥,完了转身就出了伯府。

乔氏被训得灰头土脸,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简直丢尽了颜面,知道伯爷出府定是去了琉璃巷那边,更是气得胸口疼头也疼,在屋子里又摔碎了一地的瓷器。

喻青瓷见陆管家把这三个人连同身契又送了回来,知道事情也只能这样了,便示意裴嬷嬷收下身契。

只是这么转了一圈,这三人都别想再有以前的体面,桂嬷嬷好打发,直接给送到陪嫁的庄子上去做管事嬷嬷。

说是管事嬷嬷也就是给个脸面,庄子上原来那几个管事的哪个愿意把自己手头的权力分出去?所以桂嬷嬷在庄子上能不能站稳脚跟,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至于司琴和凌儿两个丫头,以前都是乔氏身边的二等丫头,前世司琴又出卖过她,这样的人她实在不想每天看见,索性叫裴嬷嬷给二婶和四婶两边各送了一个。

那两房人自然二话不说收下,反正下人的月钱都是公中给又不费她们一分一毫,而她们白得了一个使唤丫头心里只会高兴。

“少夫人,七姑娘来了。”

观澜院里,佟儿领着陆云初进来时,喻青瓷正捧着一本话本子歪在贵妃榻上消磨时间,闻言放下手里的书迎上前去。

“妹妹来了,快里面坐,连翘,去泡一杯红枣枸杞茶来。”

最近天气越发阴冷,喻青瓷每日都要喝上几杯暖胃的红枣枸杞茶。

陆云初手捧着热茶心里安定了几分,抬头打量一圈室内,很快发觉这屋子比之前哥哥在世时增添了暖意和春意,比如铺着锦绣花纹的贵妃榻,桌案上、茶几上摆放着几盆四季海棠,茶盏大小的红色、粉色的花朵花瓣初绽看上去鲜艳欲滴。

就连屋子正中的八仙桌案上哥哥的牌位旁边都放了一盘,焚香的香炉也擦得纤尘不染。

如此简单一装饰,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少了一丝凄凉,多了一份温馨。

陆云初不由感慨道:“这个院子以前是哥哥住的,还有这屋子,哥哥是个武将,很少对屋子里的布置花心思,后来哥哥去世这屋子就一直空着,不过每日都派人细心打扫,维持着哥哥以前还在时的样子。

如今嫂子住进来可还习惯?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嫂子只管提出来,若是母亲那里不好意思说,那跟我说也成。”

喻青瓷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不习惯的,我觉得挺好,难为你小小年纪还要操心这些事。”

第五十一章 将军府旧事

短短几日的相处,喻青瓷对家里这些人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比如她的婆母宁老夫人对谁都温和可亲,可做为当家主母则显得有些懦弱,缺少了该有的霸气;

而眼前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子看似外表柔弱,却为了撑起长房不得不比一般女孩子更成熟,操心得更多。

陆云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起来是我们陆家对不住嫂子,嫂子既进了门,以后我自会跟嫂子好好相处,还有,母亲也是个好脾气的,绝对不会为难嫂子。

只是”

喻青瓷见她这样子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不做声只温柔地看过来。

陆云初咬咬唇道:“听说嫂子给两个婶婶每人送了一个丫头,我不是说嫂子不能送,只是嫂子才刚进门不知道咱们这两位婶婶有多缠人,你今日主动送丫头过去,明日她们就能主动跑到你面前来要这要那。

你才刚进门她们就想要你接管中馈,还不是瞧上了你嫁妆丰厚日后能从你手里多沾些好处出来,所以我才想着提醒嫂子一句,以后不要再给她们东西了。”

喻青瓷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了,多谢妹妹来提醒我,你既然来了,那就跟我多说说家里的情况。”

陆云初说这些话本来是提着小心的,就怕嫂子以为她在挑拨是非那就不妙了,现在见喻青瓷面色如常还让她继续说,心就放下了一大半,也不再避讳,把家里的情况斟酌着说给她听。

大将军父母早亡,独自带着三个弟妹讨生活,后来投军从戎从一个小兵做起,靠一身过硬的功夫在战场上立功慢慢上升到大将军的位置。

大将军生前对三个弟妹照顾颇多,真正做到了长兄为父。二老爷年轻时跟着老将军上过一回战场,谁知只那一回就负了伤早早退下来,从此安心呆在家里娶妻生子。

大约那伤势并不严重,二老爷成亲后夫妻俩子孙缘旺盛,魏氏一共生了两儿两女,后来还纳了两个姨娘,又生了一对庶子庶女;

四老爷是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在长兄庇护下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年轻时曾试图考科举,可惜一直到最后也只得了个童生的功名,这些年也没有耽搁娶妻生子,膝下无论嫡庶共生了七个儿女。正妻马氏生了三个,其余都是庶出。

所以看起来将军府人丁兴旺主子一大堆,实际上大将军这一脉拢共只有陆云起和陆云初兄妹二人,再加上宁老夫人大房只有四口人。

“……骤然接到父亲和哥哥战死沙场的消息,母亲和我顿时如天塌了一般,母亲承受不住一下子病倒在床,那段日子整个将军府人心惶惶跟没了主心骨一样,下人都乱作一团,父亲和哥哥的葬礼还是皇上派礼部的官员来帮忙料理的。

丧事过后,二婶四婶她们来探望母亲,言语中总会说起我们长房如今孤儿寡母后继无人,以后将军府就要靠着她们二房和四房支撑起来。

二婶四婶以此为由直接跟母亲开口要府里各处的钥匙、对牌,说是要替母亲暂管府中诸事,饶是母亲性格温和对她们这些人一向说不出重话,也气得不轻,我悄悄请了几家跟母亲走得近的长辈来帮母亲说话,这才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后来母亲强撑着站起来,支撑起府里这一摊子。

二婶四婶计划落空,便有起了别的心思……”

陆云初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她说的大部分其实喻青瓷在出嫁前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再次从陆云初口中说出则多了许多无奈。

显然这些年不论二房四房,还有时不时回娘家打秋风的三姑奶奶一家,都把大房当成了冤大头,心安理得躲在将军府的羽翼下逍遥度日,习惯了索取。

如今庇护他们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塌,大房只剩下老妇弱女,说白了,她们就是起了鸠占鹊巢的心思。

所谓疏导猢狲撒,大将军父子在世时,二房四房依附着大房日子过得滋润,所以对宁老夫人这个大嫂表面上也尊重,就这每日还有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人心烦,如今能震慑他们的人都不在了,这些人没有了压制行事便越来越过分。

喻青瓷叹一口气问道:“公公只是二叔三叔他们的兄长并不是长辈,按道理帮他们成家后就已经尽到了长兄的责任,实在不必几家一直挤在一起过日子。”

陆云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也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我也曾私下里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分家,若是把二叔四叔他们两房分出去日子就能安静下来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母亲其实也很无奈,父亲和哥哥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偶尔回到将军府住不了多久就又出门了,母亲不愿意家里的这些小事来烦他们。”

顿了顿陆云初看向喻青瓷提醒道:“嫂子,你心里要有个准备,过不了几日他们必定要跟你提过继的事。”

过继?

喻青瓷眉头一皱,想起出嫁前父亲跟自己提过,当初跟将军府谈论婚嫁的时候宁老夫人亲口保证过,等她嫁过来之后婆婆会为她做主领养一个合适的男孩儿当嗣子,记到她和少将军名下来延续长房的血脉,以后也好继承长房的基业。

正是基于这样的保证,南平伯府最终才点头履行婚约让女儿嫁过来,膝下有个孩子,以后女儿的日子才能有个盼头,百年之后也有供奉香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