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谁知,那马车却恰好停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杜时笙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那马车帘子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掀开,露出魏修晏那张貌比潘安的脸来。

“杜娘子,今日山路不好走,某送你一程吧。”魏修晏脸色仍是十分冷峻,语气却极是客气。

杜时笙摆手笑道:“多谢郎君好意,儿这一身污泥,恐脏了郎君马车,便不上去了。”

刚现场吃了一个大瓜,当事人追上来要与自己同行,杜时笙只要还有一点智商,就绝不可能上马车的。

“杜娘子不必客气。”魏修晏掀着帘子的手纹丝不动,目光也没有半分动摇,似是一副要与杜时笙耗到底的架势。

杜时笙被他冷肃的气场震慑,心道,上去便上去,还能杀人灭口不成?看看到时候,是我尴尬,还是你的马车吃亏。

于是,她便提起裙摆,准备上车。

魏修晏见她低头跺脚,似是要将脚上的泥土清理一下,便伸出手来,示意杜时笙扶着他的手掌上马车。

杜时笙看着那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递上了自己的小手。

掌心有些粗糙,许是习武之人都有的老茧所致,但触感温润,亦如,他此刻的眼神……

杜时笙面上一红,忙进了车厢之中,赶车的小厮一扬鞭,马蹄声便“得得”响了起来。

杜时笙在马车之中,与魏修晏保持着一定距离,垂眸端坐,面色平静。实则心中却在“咚咚”打鼓,自己方才,毕竟撞见了魏修晏与华岚郡主之事,不知此刻,魏郎君到底要与自己说什么。

谁知,魏修晏却也端坐在那,并不说话。

二人便如此般一直静坐,只听得车轮“吱嘎”之声在车内回响。

坐了半晌,杜时笙都怀疑魏修晏此行,是要约自己一起打坐禅修的,她终是耐不住性子,偷眼瞧了瞧魏修晏。

许是感受到了杜时笙的目光,魏修晏清清嗓子,道:“杜娘子平日也礼佛?”

杜时笙一怔,魏郎君果真是更专注于佛理,难怪对华岚郡主那般不感冒。

她微微摇头道:“算不上礼佛,倒是读过些佛经。”

魏修晏点点头,二人又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魏修晏再次开口道:“某家中的一位阿婶,也是对佛经颇有研究,阿婶的灵位在此供奉,某今日来祭拜祈福。”

杜时笙听完,瞥了一眼魏修晏,只见他目不斜视,表情淡然,似是在与自己聊家常一般。

这句话,好像是在解释?杜时笙心道,这是怕我口风不紧,到处乱说啊!

果真是个爱惜羽毛的人,生怕自己有任何污点传出。

杜时笙干笑一声,赶紧表明态度:“郎君有心了。儿此次也是来为家人祈福,儿家中阿婆也信奉佛教,信佛之人,从不敢随意妄语。”

“小娘子平日都研习何种佛经?”魏修晏似乎只对信佛一事感兴趣,追问道。

“算不得研习,近日在看一本《因缘和合》的佛教书籍。其次,就是《华严经》、《金刚经》浅读过一些。”杜时笙说的自己都心虚了,担心魏修晏要与自己深刻探讨佛教。

“某对佛经一窍不通,只知今日须得去寺中上香拜祭。”魏修晏轻笑一下道。

什么都不懂却还聊得这么起劲?杜时笙一时有些懵,转念一想,不对,魏郎君似是在……与自己说笑?

杜时笙有些受宠若惊,轻旋梨涡,笑道:“儿也不大通,只知在《佛陀本生传》中记载,据说佛祖释伽牟尼在诞生之时,脚踩莲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意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且有九龙吐水为其浴身,因此佛教信众便将此日定为浴佛日,以庆祝佛祖诞生。”

“小娘子懂梵文?”魏修晏面色与方才华岚郡主一事时相比,和缓了不少,眸中笑意渐生。

“不懂,不懂,儿家中那本,不知出自哪位娘子之手,皆细细写了注解。”

“哦?可是杜娘子家传的经书?”魏修晏向前微微探身,似乎很感兴趣。

“不是儿家传书籍,是小五儿阿娘从一娘子处所得。”杜时笙一五一十答道。

“嗯。”魏修晏似是略略有些失望,身子又坐了回去道,“改日,某借此书来拜读,还望小娘子割爱。”

“无妨,魏郎君客气了。”杜时笙笑道。

马车比走路快上许多 ,不一会儿便到了永和坊。

杜时笙谢过魏修晏后,便下了马车,回家照顾孙阿婆了。

听着魏府马车离去的声音,杜时笙心道,魏郎君倒也不似想象般冷肃嘛!

想到华岚郡主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不禁偷笑了一下,魏郎君伤万千女郎心的时候,却仍是连眼都不眨一下。

魏修晏在马车内,看着兽皮地毯上星星点点的泥土,眸子暗了几瞬,轻声自语道:“怎的这般相像?”

是夜,杜时笙又翻开那本《因缘和合》,发现末页有一大一小两个“兰”字,小的是簪花小楷的字迹,大的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似是孩童所写。

这怕是那位译书的娘子与自己的孩儿一同,在这本书末页签了名字留作纪念,只是,如此耗费心力译的一本书,为何最终又流落民间?

不知是不是这位娘子家中出了变故,如此聪慧又有才华的娘子,但愿她和孩儿顺遂无虞才是……

杜时笙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迷迷糊糊睡去了。

梦里,夏日炎威,蒸林蝉烈。

一场急雨下过之后,反倒更是湿热,大地仿如蒸笼一般。

杜时笙小小的四肢摊开在玉簟之上,阿娘则侧卧在一旁,耐心地给她扇着蒲扇。

蒲扇虽能带些微风,可风拂在身上却不觉凉爽,杜时笙用小胖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果断撒娇道:“阿娘,我要喝冰饮子!”

阿娘笑了笑,柔声道:“阿蓉喝了冰饮子又要泻肚。”

“不嘛!不嘛!”杜时笙蹬着小腿假哭,一边哭还一边偷眼看着阿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