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潼是个武将出身,常年跟着魏修晏外出办案,为人略为粗犷些。因此,见到魏修晏来了,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魏府食盒。
黄录事在旁一脸汗珠。
原来,这案情已然水落石出,天亮后再收集些证据便可结案,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才觉腹中已是饥渴难耐。
平日若是衙门有事无法回家之时,各自家中偶会送饭来衙门。今日事出紧急,各自都未来得及通知家里,只有魏家不知为何送了饭食来,且香味诱人,让众人皆想一探究竟。
因此,黄录事巴巴去找了魏修晏来一同吃饭,想的便是借机尝尝美味,没想到萧潼一见到魏修晏,便将其中缘由说了出来。
黄录事此时已在心中将萧潼盖上猪队友大章,不得
洗脱。
魏修晏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只盯着食盒中整整齐齐地摆着的小菜,有孜然排骨、熏火腿肉、椿菜天妇罗,还有一盘青翠碧绿的春盘。
这春盘中,还有两只圆胖的萝卜小兔卧在其中,似是在草丛中嬉戏一般。
这几样菜,他在府中也未吃过,不知怎的今日却送来大理寺了。
不等他多想,萧潼已经夹了一块孜然排骨咬了一口,猛点头道:“好吃!好吃!寺**中庖厨所做的菜,竟如此好吃!”
看着他微颤的双下巴,魏修晏想起,今日在杜时笙家的厅堂上,他瞧见了魏府食盒,难不成,这几样菜,与她有关?
魏修晏想着,也夹了一块排骨。虽已不如新炸出的酥脆,但他本也没吃过这菜,便也无从对比,只觉鲜香可口,全无腥膻之味。
众人见他动了筷,便也纷纷跟着动筷,一时间,屋中尽是大快朵颐的碗筷碰撞之声。
待吃到半饱,黄录事才打开了话匣子,夹了一片火腿肉道:“这肉的味道倒有些似曾相识……”
宋录事也夹了一块,笑道:“似是杜氏卷饼所夹馅料的味道。”
“正是!正是!”黄录事点着火腿,恍然大悟道。
“要说这杜娘子啊,当真是个奇女子。”黄录事喝了一口羊汤,笑道,“昨日她又是画又是分析,竟有点刑狱老手的样子,可谁又知道,她竟只是朝食摊子的掌柜。”
说完,黄录事欲将那盘中最后一块孜然排骨收入碗中。谁知,魏修晏的筷子却先他一步,黄录事自是不敢与之相争,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吃春盘。
“伯言不知,昨日我给韩公和杜娘子送餐食,不想杜娘子竟以春秋之法,说的韩公哑口无言,韩公直笑称杜娘子有趣。当真是个促狭的小娘子,哈哈……”宋子谦放下筷子,给几人绘声绘色讲昨日的情景,面上不无骄傲的神情。
魏修晏瞥了宋录事一眼,脑中想到韩言那个老顽固张口结舌的模样,嘴角不由上翘。
“不就是个朝食摊子掌柜吗?怎的就被你们说的如此神乎其神?”萧潼大口吃着胡饼,有点不大相信。
“非也。做生意便如做人,以诚为本,又善于掌握机窍,无论做何事都必是拔丛出类者,又何必在意出身。”宋录事与杜时笙略为相熟,见萧潼有些瞧不起杜时笙出身的样子,便用杜时笙与韩言所说之话为她辩解道。
萧潼见宋录事认真的模样,觉得好笑,笑道:“哈哈,你说的似是心悦她一般!”
他原本就粗俗些,又心直口快,此时并没有旁人,便脱口而出了。
宋录事立时面红耳赤,只埋头吃饭。
黄录事正要开口责备萧潼,却听见魏修晏先一步开口道:“萧司直,快些吃饭,待天亮了,你再去柳家老宅附近盘查一番,搜寻一下是否还有尸体残骸,再抓只啃食尸体的野狗,瞧瞧是否中毒。”
“啊?寺正,这饭还怎么吃了……”
萧潼想起那尸身的模样,立时胃口大减,心中有些不满,但又不敢大声反驳。因为,每次魏修晏叫他“萧司直”之时,必是对他办差有何不满。
萧潼回想许久,难道是因为发现尸首之时自己并未第一时间赶到?那也是寺正安排自己与他分开,去邻村查看的啊。
“嗯,这春盘酱料很是特别,好吃得紧!寺正,改日让我家夫人去上门学学吧!”黄录事见气氛不对头,便开起了玩笑。
魏修晏听了,蹙眉犹疑了一下,仍是下了筷去。
荠菜的清甜配上和着蛋液蒸出的酱料,味道倒是,可以吃,魏修晏微微点了点头。
而另一种微酸的杏子酱,倒让他觉得,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间,他好似听见了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和清哥哥,你不爱吃春盘吗?”
黄录事看了看魏修晏渐渐缓和过来的神情,心想,杜先洵一个水部郎中,到底是如何与魏家相熟的?
几人在情绪高涨中开吃,又在各怀心事中结束一餐。
吃毕,萧潼没精打采去城外柳家老宅查看。魏修晏则独自骑马出了大理寺,一路疾驰,赶回魏府。
门童睡眼惺忪地开门,见是魏修晏,忙牵过马送去马厩。
魏修晏一路回到自己房间,叫来小厮守住门口,只叮嘱自己两天一夜未睡,不准任何人进门打扰。
他将门死死关了,迅速换了一身仆人服饰,戴了一顶斗笠,避着众人,悄然从后门出了府去。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柳士枚上交投名状杜时笙……
魏家在曲池坊有个宅子,曾走过水,半间宅子已被烧为黑炭。
虽然以魏家的财力,不至于重建不起,但十多年间,魏家确实从未修葺重建过此宅,除了一个守夜人在这宅中当值外,这宅子便一直处于半废弃状态。
魏修晏独自一人疾行至宅子,从角门进入,经过那未曾烧焦的半边宅子之时,他步履渐缓。
看着杂草丛生的园子,斑驳脱色的游廊,魏修晏垂下眸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只大赤乌飞过,“呱呱”叫个不停,声音聒噪又凄厉,将魏修晏从回忆中唤回。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抬步快走,走至那烧至焦黑的半边。
有一穿着粗布衣服的守夜人,正坐在一段烧焦的廊柱之上,只是,他今日戴了一顶斗笠,遮住了半张面庞,与这黑夜相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魏修晏伫立一旁,盯着那守夜人略显单薄的身型,问道:“你可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