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几日暑气正盛,咱们也休息几日。”杜时笙笑着对阿泰和巧环道。
见杜娘子一副从容的表情,众护院也都放下心来,又坐下继续“哧溜哧溜”地吃起馎饦来。
阿泰被他们哧溜的腹内打鼓,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笑嘻嘻道:“小娘子,这是什么香味儿?”
杜时笙看着他这副馋猫儿样,指了指厨房,笑道:“臊子馎饦,自己盛去。吃完了同巧环去收拾收拾铺子,同金黄豹回来住吧。”
“好嘞!”阿泰欢天喜地地去厨房盛面了。
虽是小馆遭人算计,但杜时笙反倒并不觉心慌。若是当真是王管事中动的手脚,那想必王律此刻,定然比她要惨上百倍千辈。否则,一个堂堂的凌王府管事,怎可能会对她一个小小食肆动手呢?
待秦六回来,一切谜底便能揭晓了。
倒不如用这难得的清净,去查一查《墨竹图》中的秘密。
昨日,杜时笙瞧见了那吐火的大汉身上的油彩,便心有所感。大汉身上所绘的万箭齐发,便如画中的竹叶尖,虽是都垂向地面,却又因生长方向和风向的原因,各个略有不同。那被加重的一片叶片,是否便似那只射向火鸟的箭矢,也指向了某样东西?
昨夜,杜时笙一回到屋内,便仔细地对着那画瞧个不停。可无论是她透过油灯的光,还是今日的阳光,都瞧不出这画上有任何端倪。
难道,是我想错了?杜时笙蹙着眉,有些泄气地在桌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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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艳阳,高悬在空中,似是苍穹的霸主,俯视着被晒的无处遁逃的万物。即便申时已过,大地被蒸起的热浪,也不曾褪去。
一位挺拔的青年郎君,骑着一匹骏马,在城门正要关闭之际,飞驰着,穿越城门的缝隙,进入了城中。上前阻拦的城门守兵,看见他手中拿着的,一闪而过的腰牌,尽皆拱手道:“黎副指挥使。”
在骏马扬起的一片尘土中,他们垂首恭送马上的青年郎君远去。而其中一名小卒,却悄悄地将这件事,传递给了凌王府的耳目。
今日,凌王心情不甚好。在王府园子中,他偶听见华岚郡主提起了一句魏修晏,忍不住勃然大怒,将华岚骂地狗血淋头,关进房中思过了。
王管事本不想在此时出现在凌王面前,可他又有不得不报的事情,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凌王的书房。
“城外的人,都已到位了?”凌王目光阴沉地问道。
“王爷,东南来的精锐和災戎的勇士,都已换上流民的衣裳,扮作流民在城外了。只是,因为黎世子带着玄武营去城外转了一圈。兵器还没来得及拿,咱们的人,只先安营扎寨了。”王管事答道。
“本王竟然把他忘了。原以为他姓黎,就必然如黎家人一样,是个绣花枕头。未曾想,倒是有几分我李家人的气魄。”
听了王管事来报的凌王,摸了摸唇上的短髭,眸中难得露出了几分欣赏。然而,这欣赏转瞬即逝,他的眸子骤然冷厉了起来:“可惜,他跟错了人!一个小小的玄武营就想同本王作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命人给本王看着他,事成之前,绝不准他再出城去!”
第208章 第二百零七章浴火变其色,逢水改其颜……
凌王顿了顿,又问王管事道:“给吕道彪的密函已到达北地了吗?”
“已送到了,王爷。东南的大军,也已经准备就绪了。”王管事回道。
“嗯。”
凌王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的心情已比方才好上许多,甚至起身站在桌旁,欣赏起一幅日出东山的画来。
“史路侑已到了西南驻地了,过几日月影得知公主已死的消息,必然要与大稷大动干戈。到时,北地十五城由吕道彪掌管,西南大军自顾不暇,东南大军由我掌控,又有谁能回京援助李宣?李家的江山,最后还是我的!”
凌王看着东山上那一轮徐徐升起的赤金色日头,第一次把自己昭然若揭的野心,说得如此直白。
现下,便只有城中那几个“眼中钉”有些碍事了。
思及此,凌王眉头一挑,看向王管事:“会宾楼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王管事神色平淡,完全看不出失去至亲的悲伤。
“好。”凌王看着那幅画,似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王管事说,“这幅画,再去好好裱一裱。”
跪在一旁的王管事,恭敬地取下了画。可低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很狠厉。
王爷成就大业只时,他定然要让那些害阿律之人,便都去给阿律陪葬!
这边厢,黎元旭飞驰着回到河东公府,下了马后,都不曾去华阳长公主处问安,直奔自己的卧房而去。
他的卧房内,一夜未曾合眼的谢祭酒,正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正在昏迷的谢冰雁。
黎元旭看见谢祭酒形容枯槁的模样,心头一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焦急地问张医师:“她为何还没醒?”
张医师捋着山羊胡,神色却颇为平静道:“是因为流血过多,亏空的厉害。可能还需再睡一日半日。这些时日里,只要伤口不感染,便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黎元旭松了口气,一时没站稳,跪倒在了床边。
“月华……”
他握着谢冰雁苍白的手,轻轻唤着。一滴泪,在他风尘仆仆的面上滚落了下来,冲刷掉了他面上厚厚的尘土,流下一道晶亮的痕迹,看着甚是狼狈不堪。
谢祭酒缓缓转了转眸子,看了一眼黎元旭。
“倒是祭酒该歇息一下了,否则,只怕谢巡抚能醒的过来,祭酒却是要倒下喽!”张医师松了松酸痛的肩膀,冷眼看着一夜老了十岁的谢祭酒。
“红缨,带祭酒去轩客居歇息。”黎元旭哑着嗓子,吩咐身边小厮。
谢祭酒又看了一眼谢冰雁了无生气的脸,没有起身。
他想起了记忆中,自己的夫人临走之前的模样。
她与她阿娘,太像了。她们都是那样明媚又热情,为了所爱之人,不惜一切。
谢祭酒闭上了眸子,往事一幕幕地浮上心头。她曾说过,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也并不是真正的琬宜。可是,自己当年,便是爱惨了她这副性子,哪怕她不是琬宜,是世间任何一个女子,他也会将她爱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