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1 / 1)

“谁是你家大娘?”

谢冰雁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子,翻了个白眼,吓唬道:“你如今大了,连主子也敢骗了。我不敢要你,明日便将你送回你阿耶和阿兄家中去。”

“大娘,丝桐错了!大娘莫要将丝桐送回去……”丝桐扑倒在谢冰雁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丝桐自小便在谢府长大,早就与阿耶和阿兄没了情分。大娘若是将丝桐送回去,他们只会再将我卖一次。到时,丝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哭得可怜,谢冰雁心中早就软了。

可这事有些蹊跷,她只能装作不为所动,拿出了当朝女官的气派,凝眸看着丝桐,面色冷清道:“那你为何还护着他?难不成,你是河东公府的人?”

“大娘,丝桐不是河东公府的人……”丝桐呜呜地哭着,却仍旧不肯说。

“停车!”谢冰雁冷冷地唤着车夫,“立时去河东公府!”

“我倒要当面同他对峙一番,到底给我的婢子下了什么**,连被逐出府去都不怕了。”

果真,她这话一出,丝桐立时便怕了,慌慌张张地阻拦车夫,不肯让他驾车去河东公府。

可车夫哪肯听她的,只按照谢冰雁的吩咐,掉头往河东公府去了。

丝桐瞧了瞧自家主子面沉如水的模样,想着左右都是死,心一横,哭哭啼啼地将那日之事同谢冰雁说了。

谢冰雁听罢,“啪”地一声,将玉白的手掌在桌几上拍的通红。

“好啊!他同月影公主的好事被我撞破,还骗了我的初吻,最后,还用我的性命威胁我的婢子!”

谢冰雁恨恨道,眉梢和两腮涨得红红的,看着倒似比擦了胭脂还娇艳些。

“还佯装有意地送我一个荷包,我就说,这定然是心里有鬼!”

谢冰雁素白的手指,紧紧绞着荷包的穗子,忽地计上心来。

你不叫我去荣康坊看热闹,我便要去一趟,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起来吧!下回再有这种事,你直接同我说。要死一起死,死也要死的明白,知道吗?”

谢冰雁拉着丝桐的手,眉眼间,漾着笑意。

丝桐呆呆地起了身,坐在主子身旁,心中狐疑道,大娘定然是生气了,可是,又好似不大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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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

黎元旭正认真听着魏修晏说话,突地重重地打了三个喷嚏,把自己都打懵了!

“这是谁在念叨我?”

他左右瞧瞧 ,忽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魏修晏轻声一笑,问道。

“什么做贼心虚?你这人怎生还能笑得出来?”

黎元旭蹙着眉,胡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方觉心神稳了一些,又问道:“和清,你方才说,宋阿叔同沈阿婶并无私情,那沈阿婶为何还要一直收藏着那对陶土娃娃?”

魏修晏垂眸,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用瓷盖轻轻拨开翻浮的茶叶,想起了那日,自己也问过宋阿叔同样的问题。

宋阿叔并未回答,但他却当着自己的面,喜极而泣。

现下,魏修晏已是尝过情爱滋味的人,一切不言而喻。

“没有私情,却并非没有感情。”

茶水并未入口,魏修晏又将茶杯放在了桌案之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前尘往事,或悲或喜,早已在沈阿婶同林阿叔大婚那一日,隐于红妆之下,藏于锣鼓之中。林家有冤,却并非不能雪冤。可沈阿婶却并未再求过宋阿叔。我猜,她是怕救命之恩或会燃起昔时之情,如此,会对不住林阿叔。”

“救命之恩,会燃起昔时之情……”黎元旭默默地重复着。

孤苦无依,困顿之际,一丝温暖,都足慰心怀,生出依恋之情,甚至倾心相许之意,是何等的自然。更何况,还是年少时,曾暗暗心悦过的人?

黎元旭想起了萍娘,她恨纳布脱,可经年的相互救赎中,她到底是否也对他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便只有她心中才知。

黎元旭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封信,是萍娘写给纳布脱的。

她对黎元旭恭敬地叩头,恳请他:“任凭将军拿这封信去要求他做什么,民女只求将军能在他活着的时候,交给他。”

这信上的内容,便是猜也猜得到了。

通透豁达如沈阿婶,坚强不屈如萍娘,仍旧难逃在这样的困境中生出依恋,乃至爱恋。难怪和清会担忧阿蓉被困囿其中。

黎元旭似是懂了魏修晏的私心:“是以,你怕若是将所有事情说与阿蓉,她会因魏阿叔当年死谏之事,而心生感激,以身相许?”

“不错,我也愿阿蓉心悦的是魏修晏,而非阿耶的儿子。”

魏修晏自嘲一笑。

自小,旁人皆说他执拗,他从来不认。可现下,他却是认的。而且,他还发现,还有人同他一样执拗。

黎元旭听罢,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华阳长公主是先帝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自是最为受宠。而他,是华阳长公主唯一的儿子。他自小父母疼爱,锦衣玉食,无论是先帝年间,还是景和帝在位,河东公府皆是顺遂无虞的。

他唯一的心事,便是阿耶不如自己想象的勇敢公正,不能为林阿叔讨个公道。

他只有一个执念,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阿耶的怯懦和当年的遗憾。他不曾想过这些前尘往事,会有什么样纷纭繁复的背景,也不曾想过,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又会有怎样的复杂与无奈。

他默然许久,望着茶杯上消散的最后一丝白雾,终于整理好了心绪。

“我再同你说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