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纳布脱之事,她的确已在心中盘算着要去买两个护院回来,只是,现下魏郎君在东院住着,比什么护院都让人安生,她便懒着一直未曾成行。
不过,郝四郎这一出,会不会又是魏郎君的套路啊……
杜时笙敏锐地看向了魏修晏……
“娘子,四郎的身契的确在我魏府,但现下四郎想易主,我定然是乐得成全于他。”魏修晏看起来有点无辜。
无论怎样,自己当初也没叫他用“收了”这个词。魏修晏对郝四郎用词颇有不满。
他顿了顿,又说道,“况且,如若阿婆要去郢州,也须得有个男子陪伴,方能在途中护得阿婆周全。”
“干娘要去郢州?”
杜时笙吃惊,她怎的没听过阿婆提起?
“不错,阿笙,我已决定去郢州寻我的女儿。”
这时,小五儿扶着孙阿婆从屋内走出。孙阿婆脚步已沉稳许多,面色也红润了起来,最重要的,那一双眸子不再浑浊,而是透着一股希冀和神采。
“今日,托魏郎君的福,我已去见了那拐子。那拐子说,当年把我的女儿卖到了郢州。阿笙,明日我便起身去郢州寻我的女儿。”孙阿婆拭了拭眼角的泪,但面上却绽放了光彩。
“干娘,你身子刚好,哪能经得住旅途劳顿?”杜时笙上前握住孙阿婆的双手,心疼道。
“不若,儿替你去郢州吧!”她话锋一转,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哎”魏修晏和郝四郎一同急了。
杜时笙茫然地看了看他二人。
“不,阿笙。还是须得干娘自己去。”孙阿婆拍了拍杜时笙的手,温和一笑,“干娘这口气儿,就是靠这个念想吊着呢。即便山高水长,千难万险,为母之心,哪能因为这些艰难险阻便退缩?魏郎君已安排了郝四郎一路陪着我去,阿笙不必为干娘担忧。”
听见阿婆说的这般斩钉截铁,杜时笙也不好再劝。她看一眼仍旧在那处跪着的郝四郎,端的孔武精壮,再想起那日他与张仁吵架的气势,顿觉,若是让他陪着阿婆去,好似比自己去还让人放心。
于是,她上前扶起郝四郎道:“四郎快请起身。去郢州这一路,便拜托你好生照料干娘了。”
郝四郎闻言,面上立时露出了笑容,起身向杜时笙一拜,激动道:“多谢主家娘子成全!仆这就去整理行囊,明日一早,瀑就与阿婆一同出发,请娘子放心,仆一定不负娘子所托!”
杜时笙摇头道:“倒是我要多谢四郎于危难之处相帮。明日一早,你来我这处,将去郢州的盘缠和这两个月的例钱先支去,路上莫要苛待自己。”
郝四郎听罢,十分惊喜,他还只道阿郎是天底下唯一好的主子,这几日,他一想到要离开阿郎换其他主子,心中便闷闷的。没想到在杜娘子这处当仆从,竟也这般舒坦?
思及此,他转头又看阿郎,只见他笑容满面,似是对自己十分满意。郝四郎心下豁然开朗起来,将来杜娘子与阿郎一成亲,自己便又是阿郎的仆从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阿郎这招甚妙!郝四郎向魏修晏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经过这事一闹腾,西院便热闹了起来。
巧环与杜时笙忙着给孙阿婆收拾包裹,准备行囊盘缠。小五儿则抱着孙阿婆,满心不舍地痛哭了一场。阿泰只能努力抱着金黄豹,拽着贝奴,让他两个不要给几人添乱。
东院几人,则随着魏修晏知趣地回了院中。
阿昌摸摸怀中的那封薄信,想去给阿郎禀报下今日见谢巡抚的情形,却见阿郎将秦六叫进了房内,关着门也不知在说什么。他只好又默默退下了。
杜时笙与孙阿婆虽是相处时日并不算很久,但孙阿婆将她胸中对走失的幼女的爱意和愧疚,全部倾注在了杜时笙的身上。两世皆孤苦的杜时笙,早就将她当作至亲之人对待。
现下,阿婆要远行,前路未卜,她心中自然是十分难过不舍。
是以,待孙阿婆行囊收拾停当后,两人又搂头哭哭啼啼地说了一番体己话。
末了,孙阿婆一边帮杜时笙擦着眼泪,一边满目慈爱地说道:“阿笙,干娘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你要好生照顾自己。食肆和这一大家子,都须得你来操心,你也莫要太逞强,当心累坏了身子。”
“放心吧,干娘。”杜时笙点头答应着。
孙阿婆无声地笑了笑,看着少女秀美无双的面颊,叹了口气:“阿笙,若是你有了心悦之人,也不要瞻前顾后,两个人互相扶持,总比你一个女子在市井打拼的辛苦少些。”
“干娘,儿不辛苦。”杜时笙摇了摇头,不知孙阿婆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孙阿婆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我原还觉得,魏郎君与你,并非良配。他有这般身份,你二人将来必然情路坎坷,难成眷侣。”
杜时笙第一次听人这般直白地说起她与魏修晏之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垂下头道:“干娘,我知道……”
孙阿婆却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笑道:“不,阿笙,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在病床上冷眼瞧着你们相处,发现自己竟是想错了。我从前只用世俗目光去看你们两个,觉得你们门不当户不对,怕你受委屈。可我却忘了,我的阿笙,是能自己摆摊子,开饭馆的女郎。她的才情和聪慧,不比任何一个男子差,自然也配得上这京城里最好的郎君。”
听见孙阿婆这般夸奖自己,杜时笙羞涩之余,更多的是惊诧。
干娘这是,在撮合自己与魏郎君?
“魏郎君也是个有心的,这些时日,他与咱们同吃同住,过着与寻常百姓无异的日子。无非是在告诉你,他心悦的是你,不管是何种身份,过什么样的日子,他都愿意同你一起。”孙阿婆一脸的慈母笑,感慨道,“若是我的大娘,也能遇到一位这样的郎君,那我便是死在路上,也安心了。”
“干娘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杜时笙觉得这话听着好似谶语,急忙止住了孙阿婆的话头。
谁知,孙阿婆笑着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说道:“阿笙,若是你阿娘在世,见到魏郎君这样的女婿,定然也会欢喜的。”
杜时笙闻言,垂下眸子,默然许久。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心意
自经历了纳布脱之事,杜时笙早已与曾经的想法不同。即便她与魏郎君有重重阻碍,但似乎在生死面前,也仅仅是微不足道而已。
但是,她这些时日一直思忖的,是她的身世。
现下,她连自己是谁,自己的亲生耶娘是谁都不清楚。她只是隐隐觉得,这身世之谜,似是有些不同寻常。于是,心底里的不安,又让她未曾再向前一步。
今日,阿婆的话,却令她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