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朗声一笑,也不用魏铁锹送他,快步走出了东院,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
阿蓉还活着!
今日,他得知了这样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那便够了。他现在所做之事,不仅是要告慰已逝之人,还是在为更多活着的人而努力。
思及此处,黎元旭棕褐色的眸子深处,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巷子口,一辆寻常马车徐徐驶过,微风一吹,那马车帘子,便被掀起了一角。
一张容仪俊秀,英姿飒飒的英俊脸庞,便隐隐露了出来。
巷口槐树下磕着瓜子的众妇,蓦地屏息静气,都没了动静。直到那马车走远,槐树下才忽然人声鼎沸起来。
“这是搬进东院的郎君吧!”
“啧啧,竟生的这般俊俏贵气!定然是个富贵人家吧!”
“难怪,连他家打水的小厮都白白嫩嫩的!”
众妇们被黎元旭的一张面皮,迷的七荤八素的,立时便不再议论杜时笙,一个个眼冒金光地讨论起东院来。
忽然,不知谁酸酸地说了一句:“那东院和西院,原本是一座宅子。我瞧,那小娘子怕不是方才那俊俏郎君,娇养在这处的外室吧!”
此话一出,瞬间勾起了众妇的兴致。
方才那龅牙妇人连忙接口道:“难怪这马车白日来,夜里走,定然是怕被人发现!”
“你这样一说,倒也是这么回事。方才我想进西院,那小娘子的婢子明里暗里不肯,定然是院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张六嫂拢了拢发髻,把方才被拒之门外的怨气,发泄了出来。
“咱们可得盯着些,说不准,过几日正室找上门来,能有好戏看呢!”
龅牙妇人此话一出,众妇皆互相挤着眼称是。
而正在舆论漩涡的东西两院,却是安安静静。贝奴腿受了伤,爬不到树上,便趴在树下,幽绿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阿昌。看着他的身影来来回回地穿梭于院中,提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回了东院。
“杜娘子,不知……仆能不能借用一下院里的锅?”
提完了最后一桶水,阿昌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着杜时笙。
“用锅?”杜时笙不解。
阿昌猛点头,说道:“阿郎说要沐浴一番,可我们院里的锅……漏了,所以仆想借用小娘子院中的锅来烧水。”
“沐浴?”
想到魏修晏那坚实的胸膛,撩人的锁骨,以及微抿的嘴唇……杜时笙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她眸中氤氲的光芒。
杜娘子竟然不关心锅为何会漏?与那两位不下厨房的郎君比起来,杜娘子果真是在食肆里见过大世面的人。阿昌在心中狠狠夸了一遍杜时笙。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阿昌才满是歉意地与杜时笙和巧环告别。
看着阿昌粗布上衣都已浸出一块汗渍,巧环热心道:“小娘子,阿昌这样来回跑,可当真是够累的。不如,他再来时,咱们把东边墙上的门给他打开算了,这样他便无需再绕到正门口了。”
“说得也是。”杜时笙觉得有理。
“阿郎,热水备好了!”阿昌从盥室出来,对魏修晏禀道。
盥室里的热气,随着阿昌一同钻进了魏修晏的卧房,只是,这水汽中,似乎有着一丝酸臭的味道。
魏修晏眉心微微皱了皱,向阿昌瞧去。
满头大汗的阿昌被瞧得心虚,四处闻了闻,果不其然,那股子酸臭味就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一定是今日太忙碌了!
阿昌挥舞了两下手臂,想将这股异味驱赶出卧房,谁知,他越是努力,酸臭味便越是浓烈。最终,他只好红着脸道:“阿郎,仆这就去洗澡换衣!”
月华从窗口斜斜洒入,窗外安安静静,蝉声时断时续。一阵风来,海棠花若有似无的香气,伴着盥室水汽的味道,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温馨。
魏修晏走进盥室,脱掉了中单。他其实并非要沐浴,只是想借机“松动松动”西院的墙角,说不准哪日,两院中间的那扇门,便可以向他敞开了呢?
想到这个场景,魏修晏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
他揭开胸前缠绕的纱布,纱布下的剑伤上,结着暗红的痂,好似蜈蚣一般紧紧吸附在他白皙的胸膛上,四周红肿肌肉稍微被牵动一下,便会有丝丝缕缕的疼痛感传来。然而,他看着这仍旧十分骇人的伤口,心中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没有这伤疤,岂有这样的机会与她日日这般相处?
西院的杜时笙,透过窗子,看着明月清辉洒在海棠树茂密的树叶上,忽觉这场景有些熟悉。自己是曾在何时,也与一株海棠树相伴?
“小娘子,明日朝食,我做些冷淘吃吧!小胡瓜丝拌冷淘,正好给咱们几个消消燥郁之气。”巧环又来找她为朝食做主意。
杜时笙微微颔首:“也好。”
说罢,她双手托腮,那双出神的眸子,又向东边的院墙望了望,接着道:“明早朝食,咱们多做些,顺便给东院送些过去。”
“哎,明日我带出东院的份来。”巧环爽快地应道。
可她却笑嘻嘻地看着杜时笙,并不走。
“小娘子,不若咱们明日邀请魏郎君他们几人,来咱们这处吃吧!瞧阿昌和长寿笨手笨脚的模样,连锅子都能砸漏了,莫要再摔碎碗碟才好。”
“也好。”杜时笙点了点头。
“那我去告诉东院一声。”巧环抿嘴一笑,仿佛东院就是一户日日走动的邻居一般。
“嗷呜”
这时,贝奴一瘸一拐地从角落走了出来,一脸高冷地用爪子扒拉着杜时笙。
杜时笙低头一瞧,只见贝奴腿上打的木板有些松了。白日里他与金黄豹疯得狠了,将木板弄歪了。现下,贝奴觉得不舒服,来求助于杜时笙。
杜时笙和巧环只得合力给他重新上了药,固定了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