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见了,只觉心神一颤,面上热了起来。
说话间,温功年又回到了石桌旁。他见何青脸颊异常红润,便向周遭瞧了瞧,这石桌正在竹林荫蔽处,既没有阳光,还有时不时的微风,也不热啊?
杜时笙将自己所携食盒打开,把其中小菜一一摆放到石桌之上,笑道:“今晨,儿匆忙准备了一些小菜,不知合不合温二哥的胃口。”
温功年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又新奇好看的菜肴,竟有些目瞪口呆。
“在焱城里,能一次便尝到如此多杜娘子亲自做的菜肴,可不是件容易事。”何青在一旁帮衬道。
杜时笙第一遭发现,何青竟也这般会拍彩虹屁。
何青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面上不禁又是一红。
温功年是过来人,见何青这笨拙的模样,立时便明白了几分,心中不禁为何青捏了把汗。但面上,他仍旧不动声色的瞧着二人。
杜时笙这一桌菜,是按照温功年家乡安陵县的口味所做。其中多是些酸甜之味的菜肴,糖醋樱桃肉、梅子小排、胭脂藕、杏子酱拌豆腐,以及一干为孙阿婆准备的斋菜。当然,她最拿手的各色花糕,也必不可少。
果然,手艺人心意是相通的,温功年第一眼,便被那些形状各异的花糕吸引了。
“杜娘子这四只小白兔,怎生做得如此生动可爱?”温二哥指着杜时笙带来的小兔形状的花糕,十分稀罕。
杜时笙心道,这是后世哄小孩的兔子奶黄包,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也能哄大人。
于是,她抿嘴笑道:“儿也是从温二哥的泥塑上得来的灵感,只是,这小兔花糕,可比泥塑做起来容易得多。”
温功年拿了一只在手上,见那兔身白白胖胖,兔眼还是笑眼弯弯的小红眼,瞧着便是喜庆可爱的模样,竟有些舍不得下口。
“这馅料很是特别!”温二哥尝了一口,只觉软糯香甜,奶味扑鼻,直道,“好吃!”
何青见温二哥方吃了一口花糕便如此喜欢,心道,今日求他之事,已成了一半。
他忙给温功年倒了一杯枣子酒,说道:“温二哥,今日这花糕,可不是白白吃的。吃过之后,还要请温二哥帮个忙!”
温功年一听,有些不舍地放下那吃了一半的兔子包,目光在何青和杜时笙面上扫了一回,说道:“若是搬搬扛扛,做些体力活儿,某自是没话说。可若是旁的,仲颖,你是知晓某的脾气的。”
杜时笙见他眼中笑意敛了几分,终于明白为何,何青方才特地叮嘱自己。这温二哥,怕是个生性敏感之人。
不过嘛,身负奇才的,哪有那么好相与的。瞧瞧韩公,在杨公和崇寺卿面前,不也横着走?思及此处,杜时笙一脸淡然地笑着。
“温二哥莫急,只是想求你再做一个泥塑而已。”何青笑着举起酒杯,敬了温二哥一杯。
“做个泥塑还这般兴师动众,搅得某差点失了吃饭的兴致!”温功年语气有些嗔怪,眼中却又盛满了笑意。
他将手中剩下的半个兔子包一口吃下,又接过何青端来的酒杯,一饮而尽,似是自罚。
“某知道,温二哥的泥塑,从来都是独一无二,不做重样的。可今日,我们却是要求温二哥做个与先前泥塑相同的,是以,才会如此郑重。”何青端着酒杯,说完这番话,也一饮而尽。
杜时笙见状,便也端起酒杯敬了温功年一杯。她原不知温功年竟还有这个忌讳。本以为是件寻常事而已,没想到,竟让何青费了如此周章,心中不免有些歉意。
温功年听着何青一口一个“我们”,又见杜时笙面上有些愧疚,以为这泥塑,关系到他二人之间什么事由。
他立时起了八卦之心,说道:“罢了,那都是某早些年性子乖张,说的胡话。现下,早就没有这忌讳了,某在安陵县的晏禾瓷器铺子做师傅。每日,哪件泥塑都要复刻许多个,哪还容我这般胡闹!”
何青一怔,分别一年多,未曾想温功年竟已经这般豁达开朗了,心中不免为他高兴。
“那某更要敬上温二哥一杯!温二哥现下能得偿所愿,让自己的手艺声名远扬,某也为温二哥欢喜。”
杜时笙想起那两只,不知谁送的陶土娃娃,和罐底的“再来一个”,心下觉得有趣,这安陵县,怕不是个“手作之都”吧!难不成,竟是个类似后世的义务小商品城的地方?
她现下是真的有些遗憾,自己竟没能去安陵县一遭了。也不知魏郎君,可曾逛过那里的街市?
这时,温二哥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不知仲颖要做哪个泥塑呢?”
何青看了看杜时笙,见她不知出神在想着什么,便代为答道:“便是杜娘子先前买的那只红莲玉兔。”
温功年一怔,放下酒杯,有些为难道:“若是旁个,某兴许还能帮上忙,这一个,怕是不行了!”
何青和杜时笙同时惊讶道:“为何?”
温功年见自己的泥塑竟被人如此惦念喜欢,自然是高兴不已。
只是,这一对有些特殊,他也着实无能为力,只好真诚地解释道:“这一对红莲玉兔,并非是某自行创作,而是一位郎君亲手为未过门的夫人所画,由无尘法师开过光的。后来,那郎君与未过门的妻子有缘无份,某才有这个机会售卖这一对玉兔。如此机缘,这世间,怕是不会再出现第二对了。”
听完之后,何青和杜时笙皆是怔愣半晌。
何青的心头,微微生出一种异样,她生性豁达大度,从不曾见她对何事何人,这般执着上心。唯独这泥塑,她极是喜欢。可没想到,这泥塑竟是一对寄予了期许和灵性的物件。难道说,她的缘分,也在其中?
何青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缘分,似乎并不是自己。他心中最柔软的那处,不由一痛。
杜时笙此刻,却想起了那日温功年所说,这一对玉兔,或许会成就了小娘子一番姻缘也未可知。
难道,他与自己,真的是缘分使然?现下,阿耶阿娘许是另有其人,那他与自己……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那只小兔,眸色变幻,说道:“儿竟不知,这玉兔如此珍贵,差一点亵渎了灵物。幸而,现下儿已找回,何郎君和温二哥不必再烦心了。”
“杜娘子已找到了?”何青赶忙问道。
“嗯。”杜时笙垂眸颔首。
毕竟,加持如此多的物件,再也做不出第二个,何苦为难温二哥呢。杜时笙倒是觉得,这也不算谎言。
温功年眯眼瞧了瞧二人,心道,这怕是襄王有情而神女无心啊!这小娘子手中,分明拿着那位郎君买下的那只。难道,这对奇物竟真的促成了一段良缘?无尘法师开过光的,果真非比寻常啊!
“那自然好。”何青本应替她开心,然而,心中那种预感,又似强烈了些,导致他莫名有些失落。
温功年心疼好友,便转移话题道:“若是小娘子想要些别的泥塑瓷器,倒是好说。前几日,顾四郎在铺子里定制的竹子花样,某倒是觉得,很适合小娘子这般人物。”
姓顾?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