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义眸子微微一亮,点头道:“小娘子好巧的心思。”
“那这黄色的饼皮是什么?”韩言好奇,夹了一块。
“是蛋饼,儿用鸡蛋摊的薄饼。”杜时笙笑吟吟地答道。
两人一筷子我一筷子,吃了好些香肠,杜时笙觉得,若是再让这二人吃下去,怕是就要没有胃口吃重头戏了。
于是,她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命巧环将烤猪肘送了上来。
韩言和昭义看着两个如野雉一般大小的烤猪肘,眼睛都看直了。
“二位请尝尝,这是儿按照泗合国的吃法,做的烤猪肘。”杜时笙介绍道。
此时,烤猪肘方从清欢小馆后院,那个杜时笙用黄土搭建的简易“烤炉”中取出。金灿灿,油亮亮,香喷喷,猪皮被烤得微微翘起,仍在冒着锃亮的小泡泡,“滋滋”作响着。猪油顺着猪肘缓缓流下,在肥瘦相间的猪肉上,留下一道亮晶晶的痕迹。
韩言被烤猪肘的香气勾得食指大动,但见那猪肘囫囵个在自己面前放着,有些为难道:“这……”
杜时笙轻拍了一下手掌,笑道:“儿竟差点忘了!”
说罢,她便命巧环从厨房将切肉的刀子拿了出来,在两只肘子上,娴熟地切了几刀。
听着刀切之时,猪皮“咔嚓”裂开的清脆之声,韩言和昭义顿觉五感都被这皮肉相连的猪肘肉,调动了起来。
两人按捺不住,顾不得那肉块仍旧冒着白色的蒸汽,提起竹箸,一人夹了一块,迫不及待放入口中。
肥肉软滑粘润,瘦肉细嫩软烂,一口下去满口油香,再加上那一点点的,烤得酥脆咸香的猪皮佐味,实是一番味蕾盛宴。
韩言和昭义虽是烫的嘶嘶哈哈,却仍旧风卷残云一般,各自吃了半个猪肘,才肯稍作停歇。
杜时笙见二人满足的模样,忍不住出言提醒:“二位可以再尝尝烤猪肘的佐菜腌菘菜,喝点三勒浆。二者皆是消食下气的作用,免得吃多了猪肉,腻到胃口。”
烤
猪肘配着腌菘菜,才是传统的吃法。杜时笙后世所吃的德国烤猪肘,便是如此。恰好铺里有她腌的菘菜,就一并给韩言和昭义上了两份。
听她所言,昭义才看见盘中的一小团腌菘菜,尝了一口,而后笑道:“某在书上曾读过,泗合子民会将腌制的猪肉,在严寒之时烤熟来吃,这种吃食在泗合十分风靡。某还道,这滋味怕是此生无缘尝上一尝了,谁料,竟在杜娘子的小馆中圆了某这个念想。”
韩言又夹了一块焦脆的猪皮,放入口中细品,得意道:“怎样?老夫与你说的,不曾夸张吧?”
昭义颔首,端起一杯三勒浆,笑道:“韩公的美食经一向让人信得过!某敬韩公一杯。”
二人喝毕,昭义又对着杜时笙说道:“杜娘子的手艺也当真高超。只是,不知,娘子是从何得知泗合的这许多菜肴的?”
杜时笙看着昭义比来时健谈许多的神气,笑道:“儿也是从一位泗合来的友人处学来的。”
昭义神色微微一顿,又凝眸打量了一眼杜时笙,再看着桌上的香肠和猪肘,似是若有所思。
“杜娘子,可还有其他菜肴?”韩言笑着看向杜时笙,暗暗使了个眼色。
杜时笙方想起来,还有昭义最喜欢的猪蹄没有上。难怪韩公着急了,忘年交最爱吃的,竟被她忘记了。
杜时笙暗道,自己今日着实有些精神恍惚。顾不得唤巧环,她连忙去后厨取香卤猪蹄。
方走出雅间,便听到后头韩言对昭义说道:“想当年,老夫认识昭义之时,便是老夫在饭馆吃猪蹄。昭义与老夫以论画打赌,赢了老夫的那盘猪蹄。现下算来,已堪堪十几载光阴了。”
昭义朗笑道:“韩公莫再提那丢人之事!昭义那时身无分文,肚子里饿得发慌,才出此下策。好在韩公心善豁达,不与某计较。某还要感谢韩公当年的知遇之恩,若不是韩公推举昭义去恩师门下,哪还有昭义的今日……”
“哎,昭义何出此言!”韩言一摆手,大度道,“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夫虽向韩宗年推举了昭义,但韩宗年门下桃李众多,能这般年纪便身着紫袍的,也就独昭义一人。当说,还是昭义聪敏好学,天赋使然……”
杜时笙瞪大了一双秀目,没想到,这个昭义竟是朝中三品大员!难怪这般不苟言笑,也不知他是何官职?
不知,将来魏郎君是否也能身居高位,做到紫袍官员?杜时笙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人。
到那时,如若有机会再相见,自己也可与儿孙们吹上一吹,阿婆当年,也是有机会做紫袍大官的夫人的。杜时笙微微苦笑,在心中打趣着自己。
却又不知怎的,笑着笑着,她胸中闷闷的,隐隐作痛之感缠上心头。
**
码头上,一辆寻常马车正在疾驰而来,前头驾车的位置,却坐着两个人。
阿昌在马车前与车夫挤在一处,车夫位置不如平日大,鞭子挥起来都不如平日威武,没少给阿昌白眼。
阿昌淋了一路雨,身上都快湿透了,只得向一旁不情愿地蹭了蹭,半个屁股挨在车板上,着实难受得很。
终于,车夫一拽缰绳,马车停了下来,是到了码头了。
阿昌兴奋地跳下了马车,没想到,却因屁股酸麻,差点跌倒。
“阿郎,咱们到了!”阿昌撩起帘子,对车内之人说道。
狭小逼仄的马车内,正垂着眸,听着另一人说教的魏修晏,如逢大赦。
他立时,对那位仍口若悬河之人恭敬地说道:“万阿叔,同僚们已等候多时,晏先去与他们汇合,待从安陵县回来,再去阿叔府上拜谒,悉听阿叔教会。”
说罢,他便利身下了马车,也不撑伞,只在马车旁,对车内的万琮衍一拜,命阿昌道:“你随着马车,送万阿叔回户部。”
“啊?”阿昌委屈巴拉地小声道。
又要这般坐回去?原还想着宁可冒雨走回去……
阿昌不禁腹诽,自己为何偏生要跟着来,驾着马车回府不好吗?
原来,今日阿昌原是要送阿郎去码头,谁知,阿郎下了朝便要去户部。阿郎在户部逗留许久,临走时,又说不坐魏府马车,让阿昌找辆寻常接脚的马车来。
阿昌自来伶俐殷勤些,便要跟着阿郎去码头,帮阿郎拿行囊。谁知,马车方要走,万尚书却追了出来,也要跟着去码头。阿昌只得讪笑着和车夫挤一挤了。
结果,好不容易一路挨到了码头,现下,还要送万尚书回户部。合着这万尚书就是舍不得阿郎,跟着坐回马车,多与阿郎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