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没再接话,身体后仰着靠向椅背,手臂在胸前交叉,半眯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置身于喧闹的宴会厅,身边全是不相熟的人,秦颂倍感煎熬。在这里,光阴之河似乎突遭冰封,冻结的一秒钟融化后有一小时那么长。终于,订婚宴到了尾声,宾客们如潮水般散去,只留下约莫几十位,还在宴会厅的角落中意犹未尽地攀谈。

在人们起身离席时,秦颂及时喊住周昀庭。

男孩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绽开灿烂的笑容,向她走来。

“嫂子,好长时间不见了。上一次见卓卓,他眼睛还没睁开呢,现在都能说不少话了,这日子过得真是太快了,不过嫂子你还是一点没变,依旧这么美丽大方有气质。”男孩热情地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谢谢你。”简单寒暄过后,秦颂直接切入正题,“昀庭,有人托我给你传话。她说,几个月前你把她和她身边朋友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男孩低下头,眸光倏地暗淡。

见昀庭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秦颂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

“她用尽所有方法,也没能和你说上一句话,无意间知道我和你有过几面之缘,就辗转找到我,拜托我如果最近有机会遇到你,就传几句话给你。”

“小妹妹让我在说之前先问问你,你想听吗?”秦颂小心地看向男孩。

话音未落,昀庭便点了点头,片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答应得太迅速,又气恼地抚上额头。

秦颂莞尔:“那我说了。”

“她说,她很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也能够理解你现在为什么不愿见她。”

女人柔和的声线和回忆中女孩清脆的嗓音渐渐合于同一条音轨。

雪场缆车上他们并肩而坐,他正因为无法教会女孩技巧而懊丧,女孩却突然转过头看向他:

厨房里一片狼藉,女孩举着锅盖手忙脚乱,他皱着眉眼睛却在笑,女孩求饶般地拉着他的手,把他拖到燃气灶前,然后踮起脚凑近他耳边:

乐队表演结束后的livehouse,他送走成员们和所有观众,失落地站在门口看着阴沉的雨丝。石头路的尽头传来脚步声,他下意识迈步出去,钻进伞下接过女孩的购物袋,却又怪起自己的心软,正焦躁时,她却扳过自己的头,圆眼睛亮晶晶的:

“你说过的,我永远都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单膝跪地,打开戒指盒,女孩沉默片刻,关上盒子,把他拉了起来。他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浑身颤抖。女孩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她说:

“别让我为难好吗?现在不是时候,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没做。”

他不理解地摇头:“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你的第一优先级?”

女孩没再说话。

他跌坐在地上,眼泪淌至嘴边,有一点咸,但更多的是苦味。

追出去的时候,他看见她拖着行李箱消失在街角。

后来他知道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因为我永远会多给你一次机会。

揉捏着眉心,耳畔隐约传来堂嫂的声音:

“昀庭,昀庭?”

“周昀庭!”这是堂兄低沉而不快的声音。

一阵恍惚,他勉强从记忆碎片里抽离,尴尬地道歉:“嫂子,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又赶忙转向不悦地看着他的男人:“哥,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一袭霁色晚礼服的年轻女人掩嘴轻笑:“用不着赔礼道歉,我刚才是在说,她问你,这句话还管用吗?”

第0016章 有我功劳

女人抢在他张口回答前摇了摇手指:“无需现在回答。小妹妹说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昀庭垂着眼帘,指节攥得发白,怅惘地叹了口气。

传话完毕,秦颂好似了却一桩心事,身上一轻。她抱臂看向紧紧揽住自己腰肢的男人,面露不满:“我和昀庭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男人心安理得地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秦颂嗤之以鼻:“你听了也不懂,我们打哑谜呢。”

“没关系。”男人显得很磊落,“周昀庭会告诉我的。”

“哦?是吗?”秦颂不信,她看向早已又换上明朗笑颜的昀庭,“这事儿你会和他说吗?”

昀庭显示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摊开手:“哥,你要允许我有自己的小秘密嘛。”

周明庭装作痛心:“孩子大了,跟我生分了。”

“别,别这样啊,哥。”昀庭赔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激动地打了个响指,对秦颂说道:“嫂子,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我哥可能有秘密瞒着你吗?”

秦颂抬眼,狐疑地来回打量这两人。她决定先不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用手当话筒,举到周明庭下巴处:“说吧,你有秘密吗?坦白从宽哦。”

男人的神色波澜不惊,慢悠悠道:“我在你面前毫无保留。”

秦颂撇嘴,这话她可不太信。虽然那天凌晨周明庭确实说了很多心里话,但他这个人素来心思缜密,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知道。估计他在背后做了不少事儿,只是把自己瞒得滴水不漏罢了。

“你看,你看!”昀庭兴奋起来,“嫂子这表情说明她根本不信!”

“哥,这人啊有一两个小秘密是正常的,假如说一个人在其他人面前是完全透明的,这和不穿衣服在大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而且啊,还容易着凉生病。”昀庭笑呵呵地说。

周明庭轻轻笑了,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之前你说,毕业后想留在那边当一段时间鼓手……”

“哥,我错了,我不该煽风点火的。”男人话还没说完,昀庭就垂头丧气地讨饶。他面露苦楚,恳求道:“拜托你替我在几个老头子面前多美言几句吧,一群小辈里面也只有你的话他们才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