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狄国的王城。
马车没有在城中停留,径直驶入了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府邸的守卫比军营里还要森严,来往的仆从走路都带着风,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里是二皇子狄婴的府邸。
沈舒荣被带到了后院一处独立的院落,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屋里的陈设也都是上好的,甚至还细心地准备了许多适合孕妇用的东西。
狄婴很快就来了,他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袍,金线绣着狼纹,少了几分沙场的戾气,多了几分王室的贵气。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他环视了一圈,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图雅会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她说。”
图雅站在他身后,对着沈舒荣低下头,态度比在军营时恭敬了许多。
沈舒荣知道,照顾是假,监视是真。
她没说话,只是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让狄婴眼底的兴味又浓了几分。他挥退了下人,在她的对面坐下。
“怎么,不满意?”
“二皇子府上,自然是极好的。”沈舒荣喝了口水,水是温的,“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离开?”狄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你现在是我的人,还想去哪儿?”
“我答应留下,是为了换那十几条人命,不是为了做你的人。”沈舒荣放下茶杯,抬眼看着他,“二皇子是聪明人,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甜不甜,要啃一口才知道。”狄婴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压迫感十足,“沈舒荣,别跟我耍花样。到了我的地盘,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安分守己地待着,我保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辈子荣华富贵。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从那天起,沈舒荣就真的安分了下来。
她每日在院子里散散步,看看书,或者对着一堆药材发呆,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图雅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起初还满心戒备,可见她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份警惕心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可沈舒荣却敏锐地察觉到,府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
巡逻的护卫增加了一倍,连图雅的脸上,都时常带着几分忧色。
第104章 不治缘由
这天下午,沈舒荣正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整理药材,图雅给她端来一碗安胎的汤药。
“府里的人,好像都很紧张。”沈舒荣接过药碗,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图雅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没什么,就是王城里最近不太平。”
“是吗?”沈舒荣吹了吹碗里的热气,“我瞧着,不像是外面不太平,倒像是府里要出什么大事。”
图雅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她觉得这个中原女人太可怕了,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沈舒荣也不逼她,只是小口地喝着药,自言自语般地道:“也是,你们二皇子回来这么些天,我只见了他一面。他那么个控制欲强的人,把我这么个要紧的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想来是遇上更大的麻烦,脱不开身了。”
图雅的脸色更白了。
她看着沈舒荣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里的防线彻底垮了。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凑到沈舒荣耳边说道:“可汗病重,快不行了。二皇子一回来就进了宫,到现在还没出来。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马,都在王城里调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紧张地看着沈舒荣,又补了一句:“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们都得死!”
沈舒荣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握紧了。
狄婴自顾不暇,府内人心惶惶,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从那天起,她不再只待在自己的小院里。
她会借口散步,让图雅陪着她,在府里允许的范围内四处走动。
终于,她发现了一个地方。
府邸的西北角,有一个不起眼的侧门,每日清晨,天还没亮透的时候,会有辆专门运送泔水的板车从那里出去。
因为那地方又脏又臭,守门的护卫也总是离得远远的,盘查得并不严。
一个计划,在她心里迅速成形。
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一些东西。
几块干硬的饼子,一个装满水的小皮囊,还有一把她从药箱里偷偷藏起来的,用来切割药材的小刀。
这天夜里,狂风呼啸,吹得窗户纸猎猎作响。
图雅早已睡熟,呼吸均匀。
沈舒荣悄无声息地起了床,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塞进怀里,又换上了一身最耐脏的深色布衣,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凭着这几日记下的路线,她避开了一队又一队巡逻的护卫,有惊无险地摸到了厨房的后院。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院子角落里,并排摆着好几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正是白天装泔水的那几个。
她忍着恶心,走到一个木桶边,费力地推开沉重的木盖,那股馊味还是熏得她几欲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