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福来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表情管理不够严谨,知道自家不是被人一直盯着,立马就有些喜形于色。而何毛柱呢,则恰恰相反,皱起了眉头。
“要这么说,老三,你那表哥可够会惹事儿的。可他又是从哪儿接触的这些人?是你外家那边?若是这样,那你以后还是得多防备几分。”
这个问题蔡福来很有话说:
“我娘不让我和那边往来的,就是她自己,也从不过去,有话也是托了人传。等着我娘没了,他们连着丧事都没过来,就此也算是彻底断了。”
明白,以前
还往来,那是想着蔡姨娘还有些银钱,后头人死了……没了好处,还有可能要负担起外孙子的生活,所以直接甩开了是吧!难怪外人都说蔡姨娘命苦呢,遇上这样的爹妈,可不就是命苦嘛,连带着蔡福来也看着特别可怜。
看看,何毛柱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那真是……
“也是苦了你了。”
这话说的,这就心疼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爹呢!
嘿,一不小心,又戳到何毛柱的心病上了,好在方大海没说出口。
那边两兄弟温情脉脉,这头方大海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赌坊、那混子上头。
“那混子后来你见过没有?”
方大海很清楚,这样的人,若是不出意外,将来解放后,不是死在公审上,就是后期成为DT,刷到公安干警们的业绩表上。
既然这样,那方大海自然要了解一二,也算是给以后未雨绸缪一下。
“上个月还见过,听人说,他那赌坊已经换到了一个大院子里,手下也招揽了四五个打手。”
蔡福来不知道方大海为什么这么问,还问的不像个晚辈孩子,可他本性老实,对方大海又有心亲近,那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可也正是这么一说,让何毛柱吓了一跳。
“你还打听这个了?莫不是想给你娘报仇?老三,你可不能鲁莽,那样的人,可不是咱们能惹得。什么都没有你好好活着要紧。”
虽然话说的胆小怕事了些,可这话里的关心却不作假,蔡福来也见情。
“我知道的,也没想以卵击石,只是……路过了,见着了,就想知道的多些,我也想看看,他这样的恶人,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可……”
可他活到18岁,成日里见着的永远都是恶人耀武扬威,老实人吃亏上当。这世道怎么就这么让人绝望呢。
蔡福来垂着头,后头的话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闹得何毛柱都跟着叹起了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一遍遍的呢喃:
“平安是福,平安是福啊!”
方大海很着急啊,他刚问了一句呢,二叔,你怎么就又扯开了?后头的话还让不让他问了?
“二叔,别打岔。三叔,刚你说,那人是什么人?南霸天的小舅子的跟班?南霸天干什么的?小舅子又是干什么的?”
南霸天,南霸天,这名号也太熟悉了些,让他一听就想到了红色娘子军,想到了洪常青。哎,不多问几句实在是心痒痒啊!
“大海,你想干嘛?我和你说,我知道你有本事,射箭打猎都行,可这不是打猎知道不?你可不能胡来啊!”
都说了别打岔了,可何毛柱听见方大海问的几个问题,还是抢先将一叠声的话砸了过来。并瞪圆了眼,拉长了脸,就差没拎着方大海来个马氏摇晃术了。可见急成了什么样。
他怕啊,怕这年纪轻轻的小子,热血一上来,就想报个仇,逞个能,要真是这样,那可真就糟糕了。那样的人,是他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能招惹的?这要万一……
亲弟弟遭罪他心疼,这侄女婿要是出事儿难道他就不心疼了?自家侄女可才12岁,这要是因为这个事儿,让侄女婿出了岔子,甚至送了命,那他还有什么脸见侄女?见大哥?
“我怎么就胡来了?我就是想知道知道,以后出门也好避着走。二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着呢,我有弟弟妹妹要养,轻易不能得罪人。”
那还行,还知道分寸。何毛柱稍稍放心了,不过这南霸天……
“你才来没多久,所以不知道,咱们这京城啊……”
何毛柱说到这个,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能砸吧着嘴,无奈的摇头叹息。
“几朝的古都,看着光鲜亮丽,可暗地里……立山头,吃人血,靠着狠辣吃饭的,真不是少数。连着挑水的,掏粪的,都有自己的山头;你想吃粮、烧煤也都要过一过他们的手。可就是那样,这些人都算是好的了。因为立这样苦活儿山头的,多是底层出来的,平常不爱太张扬,咱们这样的自然会惹到的时候也少。可东南西北四个霸王,却不一样,那几个不是开着青楼楚馆,就是赌坊烟馆,哪一个手里没沾过血?”
何毛柱回想一下自己来到京城后经历过的,看到过的种种,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神奇,这样的生存环境,他居然真的忍下来了,活下来了!不容易啊。
算了,不说这个,今儿既然说到了,那正好,让他好好的给这些小子们上上课,紧紧神,免得将来一个个的不知道轻重,惹出什么祸事儿来。
“就说这个南霸天,那就是城南赌坊的后台,是众所周知:吃人不吐骨头的狠人。据说他和政府里好些官员都有些交情,这城南的赌坊但凡有个什么岔子,都由他出面负责和政府那边疏通关系,走通门路,平事儿。手下还养着不下五六十人的打手帮闲,只要是城南开门迎客的赌坊,谁敢不交份子钱,他就能打砸到人家求饶赔钱为止。同样有谁妨碍了手下的赌坊挣钱,他也能将人弄死弄残,让人知道厉害。”
说起这个,何毛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年他亲眼见到过的那残忍的一幕。
“我曾亲眼见过,那南霸天的赌坊给人下套,逮着了一家早年和他有怨的人家往死里坑,将人逼得卖空了家底还不算,人父母妻女都没放过。媳妇、闺女送到了八大胡同,儿子被送到了南风馆,父母……说是老不死的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让手下当着那儿子的面打,直到打死为止。那儿子,当时就跪下了,哭求着,想要让他放爹妈一条活路,可……谁会听他的?最终还是活活打死了。就是他自己,呵呵,最后也没得个轻松,听说,给送到了矿山上,不到累死,别想解脱。”
何毛柱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可不管是蔡福来还是方大海,却差点听傻了。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个没法儿说,谁知道他们到底谁是谁非对吧,可这南霸天的手段……祸不及家人啊!这江湖道义都不顾了?
“二叔,这听着是立威?他当时是不是正好干了什么大事儿?要震慑人心?”
方大海思索着开了口,而他话音刚落,何毛柱就看了过来,那冷咧咧的眼神,看的方大海下意识的就是一个激灵。
怎么了?他说错了?以往他们锦衣卫类似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虽然没这么毒,也没这么没底线,最多让其家人流放也就罢了,可大概路子是一样的,不都是这么个意思吗?
确实意思一样,可遇上这样的惨事儿,你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的想是不是立威?
明明平日看着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遇上这样的事儿……难道第一时间不是该唏嘘这南霸天狠毒?不是太可怜这一家的凄惨?
何毛柱觉得,这侄女婿也不是一般人啊!
“你小子,心眼倒是够灵醒的。确实,就是立威!那时他刚将城南的赌坊给收拢到了一处,可不就是要立威嘛。拿着人命立威啊……不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人,谁会这么干?还专门放出风声,说是这家人得罪过他,这事儿办的……太狠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方大海还是赞同的。只见他点了点头,煞有其事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