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昭只能压着委屈,小步快走到陆时至身边,其实倒也不用她真的做什么,御前伺候的人一大把,至多只是接一把清露茶、递个帕子什么的。
但她站在陆时至身边,俨然浑身不自在,瞅着就像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被拎着后颈伺候一只慵懒的大狮子,时刻提着心。
好在陆时至心里最记挂的还是朝政,没滋没味地陪侍完早膳,窦昭昭如蒙大赦,说话都利索了几分,“臣妾恭送皇上。”
也许是话语里的雀跃太明显了,抬脚离开的陆时至偏头瞥了她一眼,“朕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如愿看到窦昭昭重新苦了脸,樱唇微张,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大步离去。
连带着于力行都忍不住侧目,冲着窦昭昭点了点头后,给了张公公一个眼神。
张公公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窦宝林眼瞧着是要飞升了,后宫要变天了呀!
当即看窦昭昭的眼神都热切了些,笑着问道:“窦宝林,奴才方才见你多吃了两口水晶包,不如带些走?”
窦昭昭只犹豫片刻,点头道:“多谢张公公。”
说着话,窦昭昭示意念一给赏钱,张公公连连推拒,窦昭昭温声道:“昨日张公公给我道喜时就该给的,我知道张公公对我照拂良多,公公就收下吧。”
张公公这才笑眯眯揣好,转头又叫宫人包了几样点心,一并交给念一。
窦昭昭看着四层高的漆盒,眉头舒展,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宫人看似微不足道,但他们用不用心带来的结果,可是天差地别。
尤其是皇帝和皇后身边人,能量更是超乎想象。
谁会不喜欢善良文弱又慷慨大方的主子呢?而且这位新主子,眼瞅着正合皇帝心意。
折腾了一早上,窦昭昭忙不迭地前往坤宁宫向皇后请安,走在道上,念一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盒子,憋不住笑了。
窦昭昭侧目,“笑什么?”
“奴婢替您高兴。”念一道:“皇上很喜欢主子呢!”
这回轮到窦昭昭笑了,笑里带了几分嘲讽,“是么?”
“当然啦,陛下那么威严冷酷,可他跟您说话的时候,眼里分明带着笑……”
窦昭昭听着念一絮絮叨叨的话,心中不禁冷笑,比起前世冷酷无情不容一丝反抗的模样,今日的陆时至堪称和颜悦色,看她,就像逗弄一只有几分得趣的宠物一般。
男人或许都是这样,对千依百顺、唾手可得的女人不屑一顾,但你不情不愿的、委屈巴巴的,他愈是得趣,要驯服你,将你揉捏把玩成他想要的模样。
可一旦你当真依从了,离食之无味也不远了。
即便他是天子,也是一样的。
这叫什么呢?
贱?
这个字冒出来,在想到陆时至的脸,窦昭昭噗嗤笑了,有点暗爽。
胡思乱想着,坤宁宫就到眼前了,窦昭昭看着院门口有些纷杂的人群,轻声吩咐,“宫中人多嘴杂,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念一知道轻重,点头应下,也注意到了坤宁宫的乱局,窦昭昭到了,甚至无人通报,不禁奇怪,“这是怎么了?”
内侍这才注意到窦昭昭,忙躬身行礼,并通报道:“秋阑殿窦宝林到!”
“哟,窦宝林来了,皇后这样护着窦宝林,连带着皇上也跟着稀罕,本宫还以为轻易见不着呢。”一道娇媚高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得内侍悄悄变了脸色,显然是很畏惧此人的。
第9章:人命如此轻贱
窦昭昭回头,说话者一袭织金烟紫色广袖宮装,十二幅织花褶裙随着步伐摇曳绽开,燕眉微挑,又圆又大的杏眼晕了大团的粉妆,端的一副娇嗔可爱的模样,只是粉唇荡起的弧度怎么看怎么不友善。
再见故人,窦昭昭不由得有些恍惚,原来丽妃从前是这么娇俏么?
内侍紧张之余,悄悄瞥了眼发呆的窦昭昭,想着这是皇后娘娘的义妹,壮着胆子预备开口提点时,窦昭昭先回过神来。
窦昭昭没有回应丽妃,而是微微错开,转向右侧方,低头屈膝,盈盈一拜,“嫔妾请贵妃娘娘安。”
而后才转回面色愠怒的丽妃,神情自然,“请丽妃娘娘安。”
窦昭昭四两拨千斤,拉上了位份更高的贵妃张惠君,纵然丽妃再不悦,此刻也轮不到她主导了。
果然,丽妃纵然面色阴沉,却只是撇开眼,压下不满。
张贵妃是陆时至的侧妃,在皇帝并未登基前,她是皇子后院里唯一的女人,虽然家世不显、性格温和,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陆时至对她有情,以至嫔妃打扮举止多似张贵妃。
纵然丽妃仗着家族是朝中新贵、还有一个太后姑姑,素来自命不凡,连皇后宗雯华也多冒犯,却也不会当面开罪张贵妃。
置身事外的张贵妃这才转过头来,一身月白青鹤暗纹广袖长衫,流云垂鬓,打扮素雅温婉,一派温和恬淡。
“妹妹请起。”张贵妃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缓步上前,“早就听闻皇后娘娘有一位极爱重的义妹,生的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贵妃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窦昭昭耷拉着眉眼,举止规矩。
丽妃的眼睛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哪个她都看不惯的,冷哼一声道:“窦宝林不是好奇发生了何事么?”
“呐!”丽妃抬了抬下巴,指向院落西侧的厢房,“不若自己去看看?也可长长见识。”
丽妃说着,掩嘴轻笑出声。谁不晓得,皇后这个义妹不过乡野村妇出身,一个实实在在的泥腿子。
坤宁宫的宫人脸色微变,想拦着,但还是在丽妃凌厉地目光下又呐呐闭上了嘴。
院中大大小小的嫔妃也看了过来,张贵妃没有说话,静静等着窦昭昭的反应。
窦昭昭抬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对上丽妃咄咄逼人的眼神,但很快垂眼,没有辩驳,压下念一拉扯的手,做足了温吞柔顺的模样,缓步朝西厢房走去。
才一探头,正看见地上一具发青的女尸,额角破了一个血洞,依稀可见白色的脑浆并血浆搅合在一块,溅了满头满脸,几乎没有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