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窦昭昭一字一顿,态度坚决,嘴角荡起一抹笑,“就是要他生气。”

回了秋阑殿,窦昭昭吩咐道:“彩兰,你一会儿去一趟膳房,明日中午给我送一条黄鱼来,记着,要鲜活的,我要亲自料理。”

彩兰忙不迭点头答应,向雨石有些奇怪,“鱼肉多少带腥,主子的手艺再精,终究比不得御厨老道,要不还是换个别的吧?”

“就要这个。”窦昭昭不以为意,“足够难,才可见心意嘛。”

见窦昭昭有主意,向雨石也就没有再劝。

不过第二天,看着窦昭昭束起宽袖,料理大黄鱼,手中的刀微微一错,在大拇指指腹上落下一条深深的刀口,一会儿的功夫,血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和鱼的血混在了一块。

念一吓得惊叫一声,扑上来一把抓着窦昭昭的手,“快去请太医来!”

“不急。”相比念一的紧张,窦昭昭神情十分冷淡,仿佛切的不是自己的手。

窦昭昭抽出手,甚至没有包扎,而是任由鲜血流淌,继续给鱼去骨。

向雨石拦住眼眶盈泪的念一,望着鲜红的血随着窦昭昭的动作浸入雪白的鱼肉,顺着丝状的肌理流淌,有一种诡谲的美。

窦昭昭今日做的是东南沿海的名菜,三丝敲鱼。

要先将鱼肉顺着纹理去骨,滚上面粉,在砧板上用木槌敲成薄饼,在水中滚熟,漂凉。

再将鱼饼切成长条,配以鸡丝、肉丝、香菇丝等,精心调味,入口爽滑细腻,伴有菜心的脆,口感丰富,滋补又清淡。

这道菜极费功夫,窦昭昭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方才准备妥当,放进食盒,交给念一。

念一还记着窦昭昭手上的伤,窦昭昭不以为意,抬手看了看,这会儿血已经停了,只是因为接触水,伤口隐隐发白,“彩兰,你去太医院要些伤药来。”

“要不还是请陈医监来看看吧?”念一不放心,她幼时就曾听说有人手上划破了口子,高烧而死的。

窦昭昭摇了摇头,“那就落了刻意了。”

“你去吧,记着,到了乾清宫,多的一句都别说,一应只说不知道。”窦昭昭多嘱咐了一句。

向雨石扶着窦昭昭进了内殿,“这回陛下只怕要心疼了。”

“心疼不敢当,但愧疚……约摸总是有几分的吧。”窦昭昭懒懒地将手搭在小桌上,痛感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陆时至的舌头极刁,这鱼肉锤烂了,里头的血腥味他一定能觉出来。

向雨石抱了个绒毯来,“主子累了一天了,眯一会儿吧。”

要不说窦昭昭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先惹怒皇帝,等皇帝发现错怪了她,可不就更心疼她吗?

窦昭昭点头,歪靠在垫高的软枕上,缓缓合上眼。

是要好好歇一歇,以陆时至的脾气,之后可有的忙呢。

第80章:修身养性

念一出了秋阑殿,两手提着饭盒,一路上走的小心翼翼。

等到了乾清宫殿前,张公公迎上前来,歪头左右一瞥,见只来了念一,笑容微滞,“念一姑娘,今儿这是……?”

“张公公,今日我们美人不得空,派奴婢送了来。”念一想了想,补了一句,“不过羹汤是我们主子亲手做的。”

张公公的脸忍不住皱了起来,接过提篮,才要进去通传,又回转过身,“你且先别走,保不齐陛下有话要问。”

当然,更重要的,是张公公需要一个人帮忙分担陆时至的不快。

张公公端着羹汤,放轻脚步奉上御前。

陆时至搁笔,自然而然地端起,他已经习惯了在午后喝上一盅,今日的汤熬的很香,闻起来就叫人食指大动,但不知怎的,才喝了一口,他就觉出来一丝腥气。

张公公见陆时至停下动作,心就晃晃悠悠提起来了,忍住了没有出声。

“咚”的一声轻响,陆时至将瓷碗撂下,一边擦拭嘴唇,一边状似不经意问道:“她人呢?”

他有预感,窦昭昭就是存心的,目的就是诱他召见,好撒娇卖痴求得他的原谅。

张公公的笑容僵了,委婉道:“陛下要见,奴才这便去秋阑殿传话。”

这回陆时至手中的帕子都丢到桌案上了,偏头,蹙眉,眼神如刀锋一般,“她在秋阑殿?”

“回皇上话,昭美人今日不得空,亲手做了羹汤,叫贴身宫女送了来。”张公公深谙回话的尺度。

“呵。”陆时至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才装了十来天,就现原形了,懒得装了。

张公公的脑子疯狂运转,眼神瞥到了桌上的三丝敲鱼汤,“今日这鱼羹繁琐费事,一个不好要沾一身腥,许是当真来不及。”

陆时至的嘴角凝滞片刻,眉头微动,随后转回头,提笔,继续埋头批折子。

张公公站在一旁,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以一种十分墨迹的动作收拾起餐具。

但是他的磨磨蹭蹭对陆时至的而言同样碍眼,“下去。”

“奴才告退。”张公公明白了,这是不追究了。

张公公倒退的两步还没走完,陆时至又开口了,“吩咐膳房,给她送一份三丝敲鱼,叫她好好尝尝,这道菜该怎么做。”

“是……”张公公点头。

张公公还没走出两步,陆时至又开口了,“还有。”

“告诉她,不要不自量力,不会做的菜就别做。”陆时至头都没抬,声音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