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娘。”
端起茶盏,茶香满溢,一片静默之中,娄夫人开口赞扬道:“舌根未得天真味,鼻观先通圣妙香。今日尝了娘娘宫里的茶,方知诗中之妙。”
“此茶带有一股凌厉的蜜兰香,经久不散,可是凤凰雪片?”有人起了话头,殿中的气氛缓和了几分,一位面生的蓝衣夫人接话道。
窦昭昭微笑点头,“夫人们果真是才情过人,见识深远。”
“娘娘过誉了。”蓝衣夫人连忙谦虚,笑盈盈道:“臣妇不过是掉书袋子,若非娘娘赏,臣妇只怕至今依然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蓝衣夫人抬手拘礼道:“娘娘请陛下开设女医署,特许女子学医,才真正是利国利民,令臣妇佩服。”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明显一滞,此时陆时至对外说的可是体恤齐圣皇太后,虽然众人都知道背后吹枕边风的是窦昭昭,可说到底这是坏了纲纪规矩,怎么此人还大咧咧挑破了?
窦昭昭眉头微动,眼底带了几分兴味,“这位夫人,瞧着倒是面生。”
“臣妇萧兰馨,夫君是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才从西南边陲入京,年末方才走马上任,今日算是第一回当面拜见娘娘。”蓝衣夫人起身,毕恭毕敬再行了一礼,“恭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萧夫人客气。”窦昭昭点点头,“这都是陛下仁慈,哪里是本宫的功劳。”
“谢娘娘。”萧夫人做了个漂亮的收尾,方才落座,“娘娘说的是,陛下仁慈宽厚、爱民如子,方得今日社稷昌明、百姓安乐,但背后,也少不得娘娘尽心侍奉、料理后宫的功劳。”
窦昭昭这才正色打量起萧夫人,与京中多数女子的纤柔身姿不同,她生的高挑,身形丰腴,阔面上眉眼深邃,坚毅的鼻梁和下颌添了几分英气,望过来的目光坦率真诚,的确和京中贵女们格外不同。
“萧夫人真会说话。”窦昭昭脸上添了几分笑意,这是有心向她投诚,“既然能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想来萧夫人于经书典籍上颇有研究。”
萧夫人笑盈盈道:“说来不怕娘娘笑话,臣妇出身乡野,也是嫁了人方才认字读书,一入此道,就爱不释手,不过臣妇粗俗,不爱文史典籍,最爱杂谈地质,难登大雅之堂。”
“萧夫人此言差矣,都是书,哪里还分什么高下。”窦昭昭心中暗自点了点头,端起茶盏,状似无意道:“本宫入宫多年,都不晓得外头如今是何模样了?萧夫人一路从西南入京,想必见识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吧?”
“乡野民生,虽然比不得京城的繁华,但也别有一番意趣。”萧夫人心领神会,“娘娘若是有兴致,臣妇愿意说来替娘娘解闷。”
窦昭昭点头,脸上笑意更深。
窦昭昭封后以来的第一场请安仪式有条不紊的结束了,随着众人的跪安,窦昭昭在念一的搀扶下退入了内殿,离了人,念一忍不住低声道:“不过是一个从四品官员的妻子,娘娘为何这样抬举她?”
彩兰也点头,补充道:“奴婢听说了,这位萧夫人出身低、翰林院又实实算不上什么实权部门,在京中贵妇圈中格格不入,娘娘疼爱她,只怕会惹些闲言碎语。”
“哦?那本宫更要抬举他了。”窦昭昭挑眉,笑容更深,“向雨石,你出宫一趟,请萧夫人三日后入宫陪本宫说说话。”
“??”彩兰和念一齐齐露出不解之色,愣愣地看着窦昭昭。
穿过两层珠帘,窦昭昭在软椅上落座,开口为二人解惑,“陛下有心整治世家大族、豪强贵族们,可人杀了,千百年来人心认定的尊卑等级却不是一时半刻杀得尽的。”
“这天下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皇上倚重谁,谁才是高贵,前朝的男人们如此,本宫与陛下夫妻一体,后宫和内宅的女人们也该如此。”窦昭昭在宫人的服侍下净手。
彩兰恍然,“娘娘说的是,您是皇后,您的看重,比什么都要紧。”
“再者……”窦昭昭顿了顿,“世家贵妇们权势名利都已尽有了,自然也没有奉承本宫的理由,而萧夫人之流,反而会为我尽心尽力办事。”
彩兰和念一连连点头,“娘娘思虑周详。”
向雨石适时将炖好的燕窝呈上,“奴才打听了,这位翰林院侍读学士从前是西南偏隅之地的县丞,倒有几分本事,做出了些成绩这才被提拔入京。”
“翰林院是清水衙门,翰林院学士瞧着不起眼,却是可以时常入御书房替陛下和皇子公主们讲学,也算天子近臣,陛下这是存了要历练他的心。”窦昭昭点头,眼神中更加满意几分,“如果做的好,往后有的升呢。”
念一眼睛一亮,“娘娘果真慧眼识珠。”
窦昭昭轻笑,“有才干是一回事,得不得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且走着看吧。”
第353章:干政之嫌
当天夜里,窦昭昭靠在陆时至的怀中,主动说起了此事,陆时至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窦昭昭绸缎似的冰凉柔顺的发丝,疑惑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陛下教了臣妾写字,如今字算是有模有样了,可臣妾终究没读过几本书。”窦昭昭仰着小脸,微微撇了撇嘴,语气低迷道:“从前也就罢了,可长禧马上要进学了,臣妾这个当娘亲的,总不好连自己的孩子都比不过,岂不叫人笑话?”
一句话把陆时至逗笑了,大掌顺着后脑抚上了她的脸颊,宽厚有力的大掌捧着她的脸,偏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陛下看什么?”窦昭昭的腮肉都被挤的鼓起来,嘴唇被迫撅起来,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
陆时至坏心大起,用力地揉了揉窦昭昭脸颊的软肉,“看朕的昭昭莫不是叫人掉了包?”
窦昭昭重重甩头,把自己的脸从陆时至的手中解救出来,没好气道:“陛下说的什么胡话呢?”
陆时至对她的冒犯毫不在意,反而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确是朕的皇后。”
“臣妾不跟你说了……”窦昭昭被他的阴阳怪气气的翻了个白眼,直起身体,说着就要从他的身上起来。
“朕不过一句玩笑话,你倒生气起来了?”陆时至笑眯了眼,拦腰把人搂严实了,强调道:“昭昭如今可是皇后了,得大度些。”
窦昭昭被噎的够呛,嘴边张了几次,最后默默闭上嘴埋头钻进陆时至的怀里生闷气,“哼!”
“好了。”陆时至笑的胸膛轻颤,似是怕当真把人气坏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后背心,“昭昭是皇后,后宫内宅里,女人间的小事,皇后做主就是。”
这就是答应了。
窦昭昭的眼睛一亮,这才缓缓抬起头,有些不情愿道:“谢陛下……”
陆时至对她的孩子气爱的不得了,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取笑道:“平常在朕的面前横的跟什么似的,对着长禧,你竟然发怵起来?”
“臣妾哪有?”窦昭昭不承认,扁了扁嘴,“臣妾这也是为了陛下呀!”
“噢?”陆时至挑眉,一脸稀奇,“为了朕?”
“那是自然。”窦昭昭眼轱辘一转,回答的理直气壮,“臣妾作为国母,不说文采飞扬,至少也要德才兼备,才算不叫陛下脸上无光。”
陆时至勉强克制住笑声,煞有介事地配合点头,“爱妻所言有理。”
窦昭昭当即笑弯了眉,亲亲热热地搂紧了陆时至的脖子,在他脸上落下热乎乎的一吻,“陛下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