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了别人,此刻只怕已经是人头落地,可眼前这个人是窦昭昭,是他的爱宠、公主的生母,此时此刻还怀着他的孩子……

“他死了,宗氏的事就彻底结束,他活着,你永远洗刷不干净,珍妃,你可想清楚了。”陆时至自己都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耐心。

不只陆时至想不到,于力行也有些意外地抬头,转而巴巴地望着窦昭昭,只差开口哀求窦昭昭,珍妃娘娘,您赶紧麻溜地顺台阶下来吧!

在他的期待下,窦昭昭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微微偏头,摆脱了陆时至的桎梏,提裙跪下,“臣妾疏忽,请陛下治罪。”

“!”于力行和向雨石愕然抬头,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窦昭昭说话时没有闪避陆时至骇人的视线,陆时至也得以清楚地看见女人点漆黑瞳中的坚定和冷静,他细细的端详着窦昭昭。

这个他专宠数年的爱妃,时至今日,他好似才得以窥见真正的她。

“好。”

“很好。”

陆时至发出短促的单音,下一秒,语气冷漠道:“珍妃疏忽大意,难堪大任,后宫的事就叫张贵妃担着,静嫔协理。”

“至于你……”陆时至微微一顿,嘴角冷冷地扯了扯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静居秋阑殿,好好养胎。”

说罢,陆时至转身离去,行至门褴处,听到后头窦昭昭恭敬的声音,“臣妾领旨,叩谢陛下圣恩。”

于力行忍不住侧目看向陆时至,皇帝的脚步没有停顿,似乎毫不在意,可于力行还是敏锐地发现陆时至的脚步沉闷了几分,步子迈得更大了,心中惊骇又稀奇。

就在他看的入神时,陆时至开口了,“把事情处理干净,朕不想听到任何流言蜚语。”

于力行打了个激灵,迅速收敛情绪,“奴才明白。”

待陆时至上了轿辇,于力行转头对上料理后事的宫人和侍卫,抬手,手掌在颈间横向一比划。

侍卫点头,拉着噤若寒蝉的宫人们离开,奚宫局也等不及礼部的安排,当天就将宗雯华的尸体入棺、钉死,只等明日一早运入妃陵。

殿内,窦昭昭听着外头陆时至起驾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下来,有些脱力地跪坐在地上,单手撑地勉力支撑着身子。

向雨石想扶她,可他早就跪的头昏眼花,才一动作,又扑通跪下了。

“主子!”所幸念一快步进来,飞扑至窦昭昭面前,有些吃力地扶起她,惊慌道:“于大总管命人将坤宁宫的人都带走了,只怕是活不成了……”

窦昭昭只皱了一下眉,随即神情冷漠道:“坤宁宫的人多是张贵妃安排的,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跟错了主子。”

窦昭昭的目光看向白光灿烂的大门,微微眯了眯眼,渐渐定下心来,经过这一遭,她与张贵妃的争斗就被放在了明面上,不死不休。

第309章:心机深沉(两章合一)

念一微微一怔,飞快地摇了摇头,今日的事这样凶险,她哪还有心思管顾旁人,她只关心窦昭昭的安危。

念一还想再问,窦昭昭却制止了,看了眼爬都爬不起的向雨石,“先回宫。”

念一一声吆喝,院中等候的宫人疾步进来,搀起向雨石,一行人迅速回了秋阑殿。

才一进宫门,就感觉到殿门的气氛不对,宫人们一如往常迎上来,可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忐忑和不安。

窦昭昭知道,陆时至的口谕已经传到了,张贵妃也应该迫不及待地打压她了。

窦昭昭暂且顾不得这些,转头吩咐道:“速去请黄连来,给向雨石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向雨石有些呆愣地看着窦昭昭,眼中难掩惊异,“主子……”

“看什么?”窦昭昭笑了,月眉轻扬,“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无辜受死吗?”

向雨石瞳光闪烁,抿了抿唇,声音微不可闻,“多谢主子……”

窦昭昭走近一步,摇了摇头,轻声道:“是我要谢你,愿意为我赴险。”

窦昭昭冲他安抚的一笑,随即微微抬高声音,掷地有声道:“你是我的人,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你只管安心养伤。”

向雨石重重点头,在宫人的搀扶下回房。

与此同时,窦昭昭的坚决态度也无形中安抚了秋阑殿众人的心。

是啊,无论如何,珍妃位列四妃,诞育皇嗣有功,慌什么呢?

宫人们散开各自忙碌,念一和彩兰一左一右扶着窦昭昭进殿,门帘一关,念一焦灼地问道:“主子,今日陛下可是生了大气了,这下该怎么办?”

彩兰还有些不明就里,在听过念一的解释后也面露愁容,“说起来,陛下要杀向雨石也有替主子遮掩的意思,陛下几番袒护,您却不领情,以陛下的性子,只怕又要冷上您好一阵了。”

念一点头,“是啊,倒叫静嫔占着便宜,得以在陛下跟前露脸了。”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陛下生气不要紧,要紧的是别叫人趁虚而入,跟窦昭昭争宠。

二人急的喉咙发紧,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窦昭昭默默往自己后腰垫了个软枕,轻飘飘道:“我饿了,把小厨房炖的燕窝端了来……”

窦昭昭一出声,二人齐刷刷看过来,念一忍不住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上心!”

话虽如此,二人到底还是怕饿着她,一左一右忙活开来,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燕窝送到了窦昭昭面前。

念一轻轻搅动燕窝,调整到适口的温度。

彩兰则在一旁拨了几个柑橘放进了窦昭昭的手里,语气有些无奈道:“主子先吃些水果垫一垫,奴婢命小厨房做了几个菜,一会儿就好。”

“还是彩兰体贴。”窦昭昭笑嘻嘻点头,饱满多汁的果肉在口中炸开,甜滋滋的。

“都这个时候了,主子还有心思打趣奴婢……”彩兰没忍住噘嘴,话说到一半,看着窦昭昭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一亮,追问道:“主子,您不会早就料到了吧?”

念一手中的瓷勺也顿住了,眼巴巴地望着窦昭昭。

窦昭昭慢悠悠咽下果肉,在念一的催促中停下嘴,“难道你们认为,我会舍了向雨石的性命,来保全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