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昭能够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奇异般的和陆时至的心跳合到了一块儿。

窦昭昭默默垂下眼帘,密实的睫羽下,漆黑的瞳仁闪过一丝亮光。

“方才在麟德殿中,你不是很会说吗?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将那些嘴碎的言官都辩的哑口无言。”这份静谧没有持续太久,陆时至隐含不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起胸膛密密实实的震荡。

“怎么这会儿对着朕,威风凛凛的珍妃娘娘就无话可说了?”陆时至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低沉的,“嗯?”

窦昭昭深谙陆时至得顺毛捋的道理,后脑贴近陆时至的心口,仰头,眨巴着大眼睛,娇声道:“臣妾的威风不全是倚仗着陛下的宠爱,此时对着陛下,臣妾哪里还有威风使?”

“油嘴滑舌。”陆时至轻哼一声,嘴角轻轻不受控制地翘起一瞬。

“那……”窦昭昭捕捉到这一点,胆子愈发大了,伸手,顺势扯了扯陆时至的袖子,“陛下让不让臣妾威风?”

陆时至垂眸睨她一眼,眼角眉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随即抬起头,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窦昭昭早看破他冷脸后的情绪,不仅不退,反而更贴近几分,抱紧了陆时至的手臂,声音更娇了几分,“让不让嘛?”

蜜糖似的人就在眼前,一颦一笑都踩在她的心坎上似的,陆时至的冷脸都绷不住了,没忍住伸手戳了戳窦昭昭的额头,“少胡搅蛮缠,你是怎么知道窦祖兴的事的,朕都没有追究,还要朕怎么容你放肆?”

陆时至这是质疑窦昭昭与前朝勾结,这可不是小事,换做从前,此时窦昭昭已经惶恐不安的跪下请罪了。

可此时窦昭昭靠在他的怀里,耳廓里就是陆时至平稳有力的心跳,这样亲密的姿态,给了窦昭昭几分胆气,让他在面对陆时至的质问时都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皇上好坏。”窦昭昭轻轻嘟囔一声。

陆时至微微瞪大了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问道:“朕?”

“可不是嘛!”窦昭昭毫不犹豫的点头,细细说来,“若非臣妾聪明伶俐,今日在殿上要幽禁冷宫、废为庶人的,就是臣妾了!”

“臣妾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陛下非但不心疼,反倒怪起臣妾来……”窦昭昭仰着头委屈巴巴的,“陛下还不坏吗?”

一时之间陆时至竟被问的哑口无言,趁着他愣神的空档,窦昭昭绽唇一笑,补了一句,“不过……就算陛下对臣妾这么坏,臣妾还是最喜欢陛下。”

陆时至垂眸,望着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姿态娇羞的窦昭昭,不由得笑了。

被窦昭昭逗笑了,也是笑自己,也有这种心甘情愿被糊弄的时候?

明明是肉眼可见的谄媚讨好,甚至过于直白简单,可只因为说的人不一样,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第276章 :失算

陆时至出神的功夫,余光留意到窦昭昭正试探性地抬起头,正悄咪咪的窥探自己的脸色。

他实在是对窦昭昭没有脾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搂紧了,抱踏实了,声音也柔和下来,“罢了,此事暂且揭过。”

话音刚落,怀里那只鬼鬼祟祟的小耗子立刻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轻声问道:“真的?”

陆时至颇有些无奈的点头,末了似是找补一般道:“谅你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朕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马。”

原本乖乖窝在怀里的窦昭昭立刻精神了,轻轻欢呼一声,头也抬起来了,腰杆也直了。

当然最后也没有忘了拍陆时至的马屁,“陛下最好了!”

陆时至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瞪她一眼,后者连忙收敛笑容。

陆时至气不过,又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虎着脸问道:“刚才不是还说朕坏吗?怎么这会儿又最好了?”

这样的小问题可难不倒窦昭昭,她晃了晃脑袋,甜滋滋道:“臣妾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陆时至逗笑了,二人在亭中坐下。

于力行不在,窦昭昭殷勤侍奉,又是倒茶又是关心他还冷不冷。

陆时至享受着窦昭昭温柔体贴的照顾,觉得十分受用。

直到窦昭昭马后炮死的关心起他刚才被冕旒打着的脸,陆时至才叫人消停些,“坐吧。”

“谢陛下赐座!”窦昭昭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方才落座,坐下时还不忘给陆时至递上一杯茶。

陆时至望着她这副殷勤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为了叫人安分下来,只得拉住了窦昭昭的手。

窦昭昭笑吟吟地望着他,眼含疑惑,“?”

陆时至将人拉近了些,脸上带了几分认真,“朕本该生气的。”

“朕的爱妃,竟然敢联络朝臣,甚至还能用一己之身在前朝搅动风云……”陆时至轻轻一笑,“不过,眼见你平安不是,这一切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窦昭昭听着陆时至的话,不由得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陆时至,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陛下……?”

在陆时至难得温情前,窦昭昭的心不由自主地松动了片刻,可随即就是一阵发自灵魂的警惕,深入骨髓的经历在提醒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前世的自己就是例子。

窦昭昭微不可觉地蹙眉一瞬,垂眸掩饰思绪,定了定神,才抬眼,微微红着眼圈,“陛下这样说,是要将臣妾宠坏吗?”

陆时至轻笑一声,抬手,抚上了窦昭昭的面庞,“傻丫头。”

“臣妾才不傻呢。”窦昭昭歪靠进陆时至的胸口,声音嗡嗡的,“臣妾也是读过书的,知道国本道义、懂得礼义廉耻,科举可是陛下选拔人才、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头等大事,岂可被人用作私欲?”

陆时至点了点头,“是,朕的珍妃说的极有道理。”

这样粗浅的道理,身处内宫闺阁的窦昭昭知道,可他那些出身世家名门、满门荣誉、饱读诗书臣子们却不知道。

多么可笑啊。

就着窦昭昭身上清幽的暖香,陆时至心中的乌云散去,有些腥味道:“是真小看了朕的珍妃。”

窦昭昭没有抬头这是江南的轻哼一声,换来了陆时至轻柔的拍付。

在阴影之下陆时至看不见的角落,窦昭昭的嘴角悠悠上扬。至此,于公于私她都把自己撇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