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至扫了她一眼,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沉痛,缓缓摇了摇头,“朕没事。”

不止不冷,陆时至甚至有些热,方才他才一进门,窦昭昭就张罗了好几个火炉,其中一个就放在自己身边,热气呼呼地往外冒。

随着张贵妃等人陆续到场,个个都把这番夸赞之言滚轱辘似的滚了一遍。

陆时至十分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落座。

他半边身子热的泛红,此时窦昭昭还递了手炉过来,“陛下当心身子。”

等陆时至接过手炉,一杯热茶又递了过来,“臣妾知道陛下伤心,先喝杯姜茶驱寒定神吧。”

陆时至接过茶盏,手心都被熏的泛红了,还得配合窦昭昭,故作动容道:“你有心了,坐到朕身边来。”

宗雯华望着二人再度融洽的氛围,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多亏了有珍妃妹妹在,才能安排的这样周全妥帖。”

“皇后娘娘谬赞,这都是臣妾的分内事。”窦昭昭十分心安理得地应了,这句夸奖她当的。

宗雯华看了一眼丽嫔,可丽嫔似乎被皇太后的死吓坏了,压根没有接受到皇后的眼神。

宗雯华只能深吸一口气,看向跪在地上的刁氏,厉声道:“刁氏,你可知罪?”

刁氏的脑子已经一团乱麻,被宗雯华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目光游离在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上,好久才恢复焦距。

随即脱口而出道:“臣妾无罪!”

第229章:罪有应得

刁氏的嘴硬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望着刁氏梗着脖子,目露精光的模样,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陆时至,心里打起鼓来,唯恐陛下震怒。

可陆时至不知是气急了还是沉浸在悲痛中,迟迟没有开口。

而窦昭昭则一脸关切地为陆时至披上麾衣,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只是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嘴角默契地翘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角,陆时至握住了窦昭昭的手,带着薄茧的指尖在细嫩的手背上划过,心中的燥郁和烦闷仿佛也被无声地安抚了下来。

陆时至看着窦昭昭忙前忙后的身影,心头微热,心中悄然生出一个念头,以后再也不要让她离开自己那么久了。

陆时至原本以为自己是不知思念为何物的,可此刻见着窦昭昭,方才恍然,原来自己是思念她的,唯有人站在眼前,方能消解一二。

宗雯华冷眼看着这二人再度亲近起来,心中烦闷至极,看着刁氏的目光也十分厌恶,都已经进了冷宫了,还不消停。

宗雯华扬声道,语气透着森寒,“人证物证俱在,太后娘娘尸骨未寒,你还敢狡辩!?”

张贵妃悠悠附和道:“刁氏,太后娘娘可是你的亲姑母,一向仁慈宽厚,你却如此凶残,枉顾人伦天道,当真是罪大恶极,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窦昭昭的话尚在耳边,又被两个宿敌轮番指责,刁氏的心羞愤难当,再也没有顾忌,高声道:“我罪大恶极?”

“是,我是杀了她,可那是她罪有应得。”刁氏笑出了声,“纵然我有罪,你以为太后又是什么良善之辈吗?她做的恶事之毒,已足以叫她难存于世。”

听着刁氏另有所指的话,众人不由得警醒起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刁氏。

刁氏抵死不认罪,宗雯华只能看向陆时至,“陛下,刁氏猖狂至此,请陛下治罪,好为母后、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陆时至冰冷的眼神扫视过来,望着刁氏就像望着一个死人,刁氏的心跳急促到了极点,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再容不得她犹豫。

“皇上!臣妾之所以刺杀太后,并非臣妾恶毒,而是臣妾为陛下不平,情急之下才……”刁氏甩开太监,膝行至陆时至面前。

殿内的气氛凝重三分,众人齐齐皱了眉头,宫人们更是恨不能把头低到胸口。

“荒谬!”窦昭昭一副为陆时至情急的模样,厉声斥责道:“陛下与太后娘娘母子情深,你休要为了逃脱罪责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刁氏语气中带了急切,她已然无路可退了。

“皇上,臣妾知道了皇太后的一件秘辛,先帝在世时,太后多年无子,眼见着新人辈出,她为了自己的前程,杀母夺子。”刁氏的尾音落得很重,震的满殿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刁氏所言之事实在是太过骇人,牵扯上了陛下的秘辛,无人敢搭眼,甚至无人敢窥探陛下的神情。

陆时至的反应却堪称平淡,他的手捏着茶盖,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地刮着茶沫,青瓷刮擦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好似削骨之音,令人汗毛倒竖。

近乎诡谲的沉默之后,陆时至掀了眼皮子,薄唇溢出一声冷哼,“无稽之谈。”

有了陆时至的表态,众人仿佛才想起来呼吸,不自觉地以手抚胸,安定心神。

张贵妃不露痕迹地打量着陆时至阴沉冷酷脸庞,幽幽看向刁氏,“刁氏,无凭无据,污蔑太后娘娘,更是罪加一等,别说你。”

张贵妃的话吸引了宗雯华的视线,她从不会无的放矢,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陆时至的机会,“是啊,别说是你,就是刁家满门、三族之内,都要跟着被株连。”

“我没有!”刁氏语气愈发急切,“谁说我没有证据?当年凝露在生产后亏了身子,淤血不止,这病虽然难以根除,却不是要命的急症。”

“更何况凝露惦记着陛下,一直以来都在服用草药止血,是姑母……是姑母买通了同住的宫人,在凝露的饮食中添了活血的药材,加重了她的血亏之症,以至油尽灯枯。”

“而且……”刁氏说到这里,语气有些犹豫,在悄悄看过神情冷淡的陆时至后,才下定决心继续道:“而且凝露察觉到了食物中的异样,只要停了药,尚且还能多活几年。”

“可她为了陛下您,什么都没有做,甘愿赴死……”

直至此刻,陆时至那张平静的假面终于裂开了,他的眼神阴鸷、面如寒霜,手中的杯盏被重重摔在地上,瓷片崩裂,也在众人心里炸开。

殿中所有人齐刷刷跪了下来,无人敢抬头,更无人敢出声。

所有人,包括窦昭昭,都从未见过陆时至失态至此,沉重的威压,让众人喘不过气来。

刁氏愣愣地望着杀意凛然的陆时至,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顾不得满地的瓷片,猛地磕头拜下,“皇上息怒,此事皆是太后娘娘一人所为,与刁家无关,臣妾不久前才知晓,极为不耻,臣妾大义灭亲,皆是为了陛下不平。”

刁氏直勾勾地望着陆时至,好似抓着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臣妾所言句句,陛下您可以去细细查证,陛下明鉴啊!”

“于力行,去查。”陆时至仿佛冰铸的人,字句中都冒着刺人的寒气,“一桩桩事、一个个人,都给朕查清楚。”

向雨石忙不迭地躬身,“奴才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