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内殿,于力行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个人哭陛下都招架不住,现在还添了一个小的,这可如何是好呀?

内殿,陆时至确实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正琢磨着该从哪里起头,掀了衣摆准备落座。

不想他屁股还没挨着座垫呢,侧对着他的窦昭昭先开口了,“陛下不是要走么?”

此言一出,当即给陆时至架在了当中,才缓和的脸色又阴了下来,薄唇微微抿了抿,狠话到了嘴边,许是顾及着方才的情景,又憋了回去,沉声道:“你赶朕?”

哪想这几个字都重了,陆时至依稀见到窦昭昭悄悄背着身抹眼泪,带着哭腔嘟囔道:“哪里是臣妾赶陛下,分明是陛下厌弃了臣妾……”

“?”斗大一口黑锅罩到脑门上,陆时至满脸疑惑。

这还没完呢,窦昭昭小嘴叭叭地说开了,“臣妾都听宫女们说了,陛下先是嫌公主长得丑,才看了一眼,抱都不肯抱,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您的亲骨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臣妾呢?”窦昭昭微微侧首,露出小半张楚楚可怜的脸,掩唇继续哭道:“无外乎是色衰而爱驰,嫌臣妾生产损了颜色,胖了、丑了,连见都懒得见了……”

“谁跟你乱嚼舌根?”陆时至眼瞅着窦昭昭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起来没完了,不由得脑壳发烫,有些转不开了。

“陛下做都做了,还不许别人说嘛?”窦昭昭深谙胡搅蛮缠的精髓,根本不顺着他说。

窦昭昭三两步扑到一旁的摇篮边,趴伏着抽泣,“可怜臣妾九死一生诞下孩子,竟双双惹了陛下厌倦,呜呜呜……”

陆时至被哭的没脾气了,只得哄道:“谁说你胖了?朕怎么没看出来……”

这话又没说好,窦昭昭“唰”地一下抬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十分没气势地瞪着他,气鼓鼓道:“您根本没有认真瞧臣妾,臣妾胖了都看不出来!”

“?”陆时至眼睛都睁大了些,简直哭笑不得,觉得两人真是鸡同鸭讲,他只怕是说破了嘴巴都解释不清了。

第192章 :怎么起了色心了?

但无论如何,瞧着窦昭昭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陆时至终究是不忍心的,只得屈尊降贵凑过去,压制住窦昭昭小小的挣扎,将人揽进怀里,“好了,别哭了。”

“都说母子连心,你在这头哭,保不齐惹得孩子在那头哭,伤了嗓子可怎么好?”陆时至放软了声音。

窦昭昭这才抽抽搭搭地收了眼泪,由着陆时至替她擦泪水,眼睛幽幽落在了陆时至的脸上,眼睛越眨越慢,俨然一副看痴了的模样。

陆时至一抬眼,就对上了窦昭昭后知后觉躲闪的眼瞳,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知道窦昭昭是想他的。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可气氛却渐渐被温情浸满,不知过了多久,陆时至后知后觉地感觉面皮有些发酸,才意识到自己笑的十分不值钱。

下意识地恢复冷脸,理智也跟着回笼,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兴师问罪的!

察觉到自己又被糊弄了,陆时至心里窝火又别扭,身板也僵硬了几分。

窦昭昭就靠在他的胸膛,轻而易举地察觉到陆时至微妙的情绪变化,根本不给陆时至发作的机会,主动伸手环抱住了陆时至的腰,软软地开口道:“臣妾害怕极了。”

这么近的距离,软糯如水的嗓音仿佛贴着胸口传导到了心脏,陆时至的心跟着多跳了两下,“怕什么?”

“其实臣妾猜到了。”窦昭昭答非所问,声音很轻,似是喃喃自语,“重阳节前,臣妾去了一趟钦安殿,听贵妃娘娘问起了善德,得知善德带着钦安殿的法师一同去了太常寺……”

“陛下可还记得,臣妾以前在太后娘娘的大佛堂抄经吗?”

“臣妾在大佛堂看到了许多善德的手抄卷,知道善德颇得太后娘娘倚重。”窦昭昭说的是问句,却没想要陆时至的回答,自顾自说着,“那日太后娘娘来请,臣妾就隐隐猜到,来者不善。”

“可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这里,窦昭昭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里带了几分压抑的悲伤,“臣妾想求陛下,可……”

她不敢。

窦昭昭顿住了,丰润的红唇抿紧了一瞬,长睫抖动着,飞快地撩眼瞥了一下陆时至,随即又垂落,紧蹙的细眉、发红的眼窝,一切尽在不言中。

窦昭昭能感觉到,陆时至揽着自己腰背的手紧了两分,带了几分安抚和心疼。

陆时至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早该知道,他的珍妃看似无法无天、娇蛮任性,实则是个外强中干、胆小柔弱的小姑娘,小事上不依不饶,可真碰上大事,只会怕的掉眼泪,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

“陈医监说,臣妾胎象稳固,所以……”窦昭昭半遮半掩,只说那七分真,其余的,都留给陆时至遐想。

窦昭昭深吸了一口气,环着陆时至腰的手也用了十分力道,语含颤音道:“臣妾当时又悔又怕,如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比起将孩子占在身边,臣妾情愿忍受相思之苦,只求她平平安安的……”窦昭昭说的是真心话,前后两世,她都是这么想的。

情绪波动之时,窦昭昭没有察觉到,陆时至的眼眶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窦昭昭的眼泪,勾起了他久远记忆里的情感,这些话,似乎他曾经听过。

在他还不懂人事的稚嫩孩提时期,在那段被冷落、欺凌,却也同时被母亲全心爱护着的时期。

似是在母亲缠绵病榻时,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传来的一阵嘶哑的喃喃自语……

窦昭昭只能够感觉到,陆时至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她想要抬头查看陆时至的情绪,后脑却覆上一只大掌,将她的脸摁进胸膛,亲密无间。

窦昭昭不解其意,忐忑不安之时,耳畔传来一声轻喃,“真笨。”

“你是朕的女人,出了事,不知道找朕,瞎琢磨什么?”伴随着陆时至的指责,窦昭昭感觉后脑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窦昭昭嘴角轻扬,知道这一关已经过了,挣扎着退出了陆时至的怀抱,扁了扁嘴,“陛下说臣妾笨,臣妾无话可说。”

“陛下心若深渊,深不可测,陛下不说,臣妾哪里猜得出?”窦昭昭眉头紧蹙,满脸愁容,“只能胡思乱想,惶惶不安……”

陆时至微微偏头,望着她委屈巴巴的神情,长叹一口气,握紧了窦昭昭的手,“……怪朕。”

窦昭昭才入宫多久,这两个字陆时至都快说顺口了,还说她笨呢,陆时至看,她一点也不笨,最会扮猪吃老虎。

窦昭昭根本不给他琢磨的时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咱们的孩子出生这么久了,陛下都没给孩子起名字,平日里,臣妾都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按规矩,满月再赐名的。”陆时至解释道。

窦昭昭闻言不由得愣神,眨巴着眼睛,隐隐含着质疑。

可前世长禧的名字就是她生产后定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