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提出来,可殿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然无人答话,还是陈医监率先上前一步,“回皇上话,产婆说已经开到六指了,但珍嫔娘娘有些脱力,迟迟没有进展,微臣即刻为珍嫔娘娘开个提神补气的方子。”

就太医院的经验来看,窦昭昭才生了不到两个时辰,并不算久,坊间妇人就是生上一、两日的都有,可谁让珍嫔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生的又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谁敢说这捅皇帝的心口的话?

产婆们也忙不迭地开口补充道:“娘娘受惊,胎气大动,幸而娘娘平日将养的极好,虽然早产,但形势还算可控,只是娘娘少不得要多受点罪。”

这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免责声明了。

陆时至听着隐约传来的痛呼声,眉头紧皱,手掌轻挥,几人躬身行礼,各自回去忙碌。

陈医监招来随侍的医员,低语几句,让人去煎药。

陆时至的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往产房的方向走了两步,珠帘前,于力行照规矩将人拦住,“陛下,产房血腥,您身份尊贵,还是……”

陆时至的顿足,沉眸望着依稀能透出人影的屏风,殿内点着香,却依旧闻的到丝丝血腥气,被暖融融的炭火一熏,令人心头发紧。

于力行小心打量陆时至紧拧的眉头、森寒面色,也不由得悬心吊胆。

不为别的,实在是陛下的神情忒复杂了,恼怒伤心之余,又夹杂着怀疑和戒备,让于力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规矩在这儿,于力行只得壮着胆子再度上前,“陛下您放心,太医和产婆都会倾尽全力的,您累了半天了,且先喝口茶坐着歇一会儿吧?”

陆时至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另一侧的配间。

屏风处,一直观察着陆时至的彩兰迅速转身回到床榻旁,凑在窦昭昭耳边,低声道:“主子,陛下去茶室歇着了,听不见这的动静,您也好好歇一歇,留着力气生产。”

窦昭昭点点头,渐渐息了声音,默默抓紧了柔软的衾被,有些吃力地调匀了呼吸。

正巧,黄连端着参汤进来,“陈医监开的药膳方子,产婆说了,还要好一会儿呢,您得吃些东西恢复力气。”

彩兰和念一连忙一前一后合力把窦昭昭撑着坐起来,黄连吹凉了参汤喂到了窦昭昭的嘴边,一边低声道:“主子,方才煎药时,陈医监问起奴婢您是否额外吃了什么药,只怕是已经猜到了……”

彩兰和念一的脸色齐齐变了,念一忍不住焦灼道:“那可怎么办?他会不会跟陛下提起?”

彩兰后知后觉发现此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窦昭昭现下这样凶险,如何能再费精神,连忙用眼神止住了念一的话,强颜欢笑道:“这都不要紧,只要娘娘把小殿下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念一也跟着点头道:“是是是……”

窦昭昭反而伸出手来,握住了念一在颤抖的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陈医监心善,又久在深宫,他不会说的。”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证据,说了也是无用,反有推卸责任之嫌。

窦昭昭的身体和精神都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千百种思绪在头脑中蹿动。

念一和彩兰连连点头,“您别说话了,慢些,仔细噎着……”

与此同时,乔美人等人脚步匆匆进了秋阑殿,只见殿外人来人往,甚至抽不出空来理会她们。

所幸张公公在门帘处守着,见着人主动躬身问安。

乔美人急问道:“珍嫔娘娘如何了?”

张公公不由分说示意宫人掀开门帘,压低声音快速道:“还没生出来,陛下正着急着呢,几位主子快进去瞧瞧吧。”

一听“陛下”两个字,几人焦急的脑子迅速冷静下来,脚步也顿住了,想起陆时至阴晴不定的脸色,不免觉得后背发凉。

还是焦宝林率先迈过门槛,率先前去拜见陆时至,“恭请陛下圣安。”

陆时至眼皮子都没抬,曲肘搭在桌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一旁的茶水已经快放凉了。

乔美人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起,一时僵在了原地。焦宝林皇后

还是于力行开口解围,躬身请示陆时至,“陛下不便踏足产房,不如请几位主子去看一看吧?”

乔美人感激地看了一眼于力行,微微颔首。

殊不知,于力行看见她们也像看见了救星,他已经在这冰窖般的地方守了小半个时辰了。

有了于力行提醒,陆时至总是施舍般给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是。”乔美人屈膝应声。

几人小碎步穿过珠帘、绕过屏风,探头就瞧见了窦昭昭因为痛楚而满头细汗、脸色惨白的面庞,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娄御女咬了咬唇,“昭姐姐,您……”

不等她问完,守在一旁的黄连突然惊呼一声,“嬷嬷!娘娘的羊水破了!”

主事的产婆三两步蹿上前,掀开被子查看,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

第176章:凶险

彩兰和念一一看产婆脸色如此难看,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产婆的呼吸声也乱了,“按理产道开到十指,羊水才会破,可现在娘娘才开到七指,羊水怎么就破了呢?!”

产婆一拍大腿,“产道开的不够,孩子出不来,又没有羊水,是有可能窒息的……”

说到一半,产婆不敢说了,抬头就对上一屋子的急切又紧张的眼睛,所有人都知道大事不妙。

念一目眦欲裂,一把拖住产婆的手,“嬷嬷!你快想想办法呀!?现在怎么办!?”

本就六神无主的产婆被一大波人一叠声地质问,愈发头脑发胀,目光游离,“这这……我……”

彩兰率先定下神来,用了几分力气把火冒三丈的念一拉了回来,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对产婆道:“刘嬷嬷是京中最有资历的产婆,您经手过这么多产妇,想必再凶险的也不在少数,您好好想一想法子,只要娘娘和小殿下母子平安,赏赐是少不了的。”

刘嬷嬷点了点,有些魂不守舍喃喃自语道:“让我想想……”

说完了好话,彩兰接着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这会儿可正在气头上,嬷嬷您自个和这许多人的性命保不保得住,可就看您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