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咬咬牙,他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又装作无辜的林则,这人绝对是在暗戳戳地报复自己。

但现在也管不上那么多了,俞清抬手轻推了一把秋绯。然而后者也只是晃了晃身形,并未抬起头。

俞清顿时慌了,他又推了两下,可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了?

俞清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皱起眉,屏气凝神地将手探在秋绯的鼻尖,几乎是要全身心的将注意力放过去,才能感知到对方那微弱的呼吸。

还活着

也不知是应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提心吊胆。因为这样若有似无的呼吸十分危险,就仿佛随时就会停止。

俞清茫然地看了一圈自己的双手,他想要救他,可到现在才发现,没有系统的指引,俞清甚至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因为其实他原本就做不了什么。

原本他想求助林则,可刚抬起头在对上后者漠不关心的视线时,俞清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俞清回过头,他抿抿唇,喊道:“秋绯,秋绯你醒醒。”

少年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又推了推长发男人的胳膊,语气逐渐变得慌张失措:“你别睡!你不许睡!”

俞清伸出手捧住秋绯的脸颊。然而这时他才终于看见,后者的面上多了一道巨大的血痕。

痕迹自额头从鼻尖劈下来,上面的黑色血渍早已经干涸,从而愈发显得这道新鲜的疤痕可憎可怕。

俞清看得鼻尖一酸,声音都在止不住地发颤,他哽咽道:“秋绯你快点醒过来啊……你听见没有,再睡下去,我就要生气了。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泪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掉落下来,俞清眼眶红红,温热的泪水砸在长发男人垂落下来的手背上。突然间,后者的手便像是烫到了一般,微微颤动了一下。

秋绯的眼皮开始轻轻抖动,俞清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他便迅速抹干眼泪。

但要想装作若无其事何其困难,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根本忽视不开,而每次俞清这么看过去,都只觉眼眶生热,又有东西要掉出来了。

俞清紧抿着唇死死忍住,现在,他不可以哭。

终于,秋绯的眼眸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金色的瞳孔仿佛失去了原本的流光溢彩,从而显得有些惨淡。

“清……清?”秋绯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一度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

俞清没说话,但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秋绯有些恍惚,他费劲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面前的少年,但却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用尽气力一把推开俞清,便迅速地转过了脸,长发将他的面容遮掩了起来。

俞清被推得有些发懵,小声又有点委屈地问:“秋绯?你怎么了?是我,我是……”

“不要靠近我。”秋绯厉声打断道,但因着受伤故而语气还是格外的虚弱,随即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靠近我。”

“秋绯?”俞清眸色疑惑,他想要靠过去。可又因着担心会被再次推开从而动作有些迟缓。

这时候,长发男人从终于抬起手,他的手上还沾染了血污,秋绯垂下眼眸,语气缥缈而又脆弱:“我……我不好看了。所以,清清不要看我好不好?”

话音落下,俞清原本就忍耐辛苦的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情感顿时倾斜而出,拦也拦不住。

俞清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靠了过去,他再次捧住秋绯的脸,恶狠狠地说:“谁在意这些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就算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又怎么样?你就不是你了吗?”

说完,俞清便嘴巴一瘪,哽咽着说:“我分明,现在,现在更加担心的是你好不好啊?”

若说原先还能忍住,俞清现在是真哭得毫无形象可言了。

心里头的委屈仿佛都要通过这一场大哭全部发泄出来。

从醒来开始,身边那些自诩着爱自己的人便一个个替他做好了决定。

自己想要去找他们,一路上还遭到了诸多的质疑。

的确,直接躺平被人硬生生保护着出去,这样的没事搁谁头上不乐意?

可当这一切的前提,变成了要踩在自己心上人的尸体上出去,这样的保护,又有谁会再接受?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俞清只怕是后半辈子都会吃不好睡不好,长久地沉浸在梦魇之中,逃不出去也醒不过来。

没人再在乎他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俞清就是不愿意他们这样拼死拼活为他自己。

因为。

“你为我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俞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努力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俞清明白的,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有什么过人的优点?

却也因此,当别人不顾一切地对自己好时,他首先怀疑的也不会是别人,而是自己。

这时,一只手轻柔地将少年的眼泪拭去,秋绯尽量避开自己沾染着血污的部分,一点一点擦过去,细致又珍重。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值得。”

消亡

“清清,为一个人如何如何,并非全然是值不值得来计算的。总有许多感情亦然无法衡量。”

“于我而言,你就是至宝,为你做一切便都是值得的。”秋绯翘起唇角,“原本很想将你留在我身边,只是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没有想到,又一次,又一次是这样的结局。”秋绯这时候瞳仁已然有些涣散,说话也是断断续续,虚弱无力,“只是这回,是真的要再见了。”

“回到那里,清清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看清自己,你永远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