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对于门外已经将查房这件事刻印在了骨子里的护士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太困难的事。

于是她鼓睁着双眼,伴随着眼球一点一点转动过去,倒也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房间内的病人看上去似乎很乖,早早得便上了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睡姿,呼呼大睡。

或许是医院里有太多不愿意「听话」的病人,护士在打量完一圈之后似乎很满意于里面这样乖巧的病人,她往上弯了弯唇,牵扯着面部肌肉,做出了一个像是「笑容」的动作。

而之所以说是像「笑容」,纯粹是因为这名护士在死亡后似乎太久没有做过面部肌肉表情的管理。

也许她确实获得了更加强大可以制服住「不听话病人」的能力。但这僵硬的肌肉却是始终如何也恢复不到最初的。

故而,即便她已经将自己保养的再像人,只需要通过判定这一点小小的细节,便已经出卖了她早已非人的事实。

就连死了都还这么卖命的为医院工作,可还真是尽忠职守啊。宋溪勾起唇,无声又嘲讽地笑了笑。

终于,像是已经检查够了,护士将往前微倾地身体缓缓收回。随即一点一点转过身,仿佛就要离去。

宋溪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动作,护士现在所表达出来的肢体意思似乎的确是要离开去往其他地方了。

但是

这骗一骗尚且还没有什么经验的新人玩家可以,想要骗他们这样的「老油条」,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宋溪仍旧保持之前的姿势,心下笃定地想着。

可是当听见这名护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自己早已经无法看全的视线后,白发青年微微眯起眼,终于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理来说,s级副本的npc和鬼怪绝不可能防备心只有这么一点点的吧?b级副本尚且还有鬼怪爱杀个回马枪来骗骗玩家,怎么到了这里他们反而都变得这么实诚了?

不过疑虑归疑虑,宋溪皱着眉。但还是缓缓从门框边沿的角落里走出来,看着还将自己蒙作一团的少年,勾起唇:“盖这么紧实?也不怕闷坏。”

话音刚落,床上的这团小鼓包便细微地动了动。随即,一道不甚清晰的声音透过厚实的被褥,传了出来:“安,安全了吗?”

宋溪:“差不多吧,你赶紧出来,别真闷缺氧了。”

这时,俞清才缓缓地将裹得紧实的被褥扯开一个角。而他的小脑袋就从这个角里一点一点探了出来。

“呼累死我了。”俞清赶紧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整张脸都已经变得红扑扑的。尤其是两颊,让人直想上去先啃上两口。

俞清将自己更加钻出来了些,凌乱的头发铺在柔软的枕被上:“真的没事啦?刚才你突然让我躲进去,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听见。”

宋溪笑了笑,当然听不见了。不然他为什么会叫俞清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要是听见了,指不定少年这小脑瓜子里会脑补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那么到时候宋溪看见的就不是这样一张还带有红润血色的面容了,怕是又会吓得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整个人都呆愣了去。

这么想着,宋溪抬起头,往周围随意地看了几眼。然而当他视线定格在半开不开的窗户那时,瞬间人便顿住了。

尽管窗户只是开了一个很小的缝隙,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到了极致,仿佛就有些什么东西,正在藏匿于黑暗中,伺机而动。

“快躺回去!”宋溪神色骤变,不过短短的一小段时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情绪外溢了。

此时已经来不及解释,一边说着,宋溪还一边将俞清给塞进被子里。随即他又看了一眼窗户外边,一个闪身至了病床底下。

大意了。

这房间内虽然只有门这一个进出口,但是对于鬼怪来说,他们若是想要从哪里出其不意地进来,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毕竟他们可不受人体的限制。就算是想将脖子拉成一根面条那么长,对其来说也不过轻而易举。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关上窗户,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

室内这样急忙而又慌乱的余温还没有完全散尽,突然

“咔搭”

有什么东西,搭上了窗子边沿。

然而就这一声,让房间内的余温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俞清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当自己再次回到那个闷热又缺氧的环境下时,缓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此刻的情状。

所以这是刚才的鬼怪没有离开又从窗户这里回来了?

一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可能,俞清浑身顿时就更加僵硬了,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听着窗子那边传过来的东西。

很快,伴随着窗户沿着轨道划开,外面的风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吹得房间内哗哗作响。

当然,也不仅只是风,正如同宋溪所想,护士现在伸长着自己的脖子,将其拉的如同面条那般的长而细。

而就是这么个细长的脖子,上面还拖着一颗岌岌可危头颅,之前在门外面的查房似乎已经不能满足于她了。

现在,护士正一点一点拉长自己的脖子,逐渐靠近病床上裹起来的这一团。

因为刚才过于匆忙,俞清其实并没有将整只脑袋都再次埋进被子里,那个毛茸茸的脑袋顶还大咧咧地暴露在了外面,却也算是给了护士一点机会。

因为就算没有四肢,她也可以用自己的嘴唇或者牙齿,将这一团紧实的被褥给咬开,让她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她以为的「乖巧」病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乖乖在睡觉。

所以俞清要是现在能够看见,便能发现那颗头颅现在只离自己不过一被之隔,甚至对方还在往下探,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俞清在被子里已经忍不住有些开始发抖了。毕竟盲人的第六感是足够敏感的,直觉告诉他外面那东西已经离自己很近很近了。

这层被褥仿佛都成了透明的摆设,而隐藏在底下的自己根本无所遁形。

一旦被外面的人发现他在装睡,其后果更是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