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攸宁欣然接受,对方看似给了很大的自由度,实际上是告诉她无论怎么走,都不可能在禁地以外找到猫腻。

可是一个作为据点的地方怎可能没有暗道呢?

两人心知肚明,表面上还是维持著主客的和谐,最后是袁少永憋不住,先提起交易:「据说你是为了赵氏小子而来?」

「贵教神通,料是知晓我师叔背著我把人抢走了。」沐攸宁点头直认,接著道:「我初落江湖,虽把人纳为男宠,可是……除了床上的功夫不错,倒没觉得他有你们说的厉害。」

袁少永被她的话吓著,没想到面前这少女竟口出狂言,放荡如斯,只好缓缓将茶杯放下,故作镇定地问:「姑娘可愿把人让出?」

「莫急,和你们交易的是师叔,我愿或不愿,眼下也由不得我吧?」

「若姑娘愿意放手,我们不必再树敌人,自是最好不过,若否……」

沐攸宁伸了个懒腰,故作感叹:「那要看看贵教有无其他让我瞧得上眼的人了。」

袁少永沉吟片刻,如今教主不在,教内上下皆听从他的命令。

赵清弦是恒阳教与国师交易的重要筹码,理应抛弃一切优先得来,可他不想折损那些得来不易的童子,也承担不起丢失赵清弦,得罪国师的后果。

「副教主不必苦恼,这事不急于一时。倒是师叔那边,你们可要好好派人监视啊,小道长体弱,不过和我一夜欢好就落下病根,倘若师叔对他出手……」

袁少永顿时被吓住,惊得连说话都有点不利索,问:「病根!?可有影响他的法力?」

沐攸宁哈哈大笑,单手托住下巴,一双桃花眼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没好气地摆摆手道:「管他的什么法力啊,你们捉了他这么多天,竟没察出他已是不能人道?」

袁少永如鲠在喉:「……」

虽这也非好消息,他却不禁松了口气,国师提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千万不能让他成为沐瑶宫的童子,素心秘谱所习功法属阴,练法霸道,修来的真气更是横蛮难控,倘若有那么一丝溜进赵清弦身体,极可能会令他的法力失控,再也不能施咒。

赵清弦身份不同,他们本来也没想要捉来当童子,毕竟他们只是觊觎那身法力,若赵清弦能为恒阳教所用,更代表战力能源源不尽地供应,何需杀鸡取卵。

方才沐攸宁语出惊人,他来不及细想,可若事实真如她所言,国师的担忧便是多余,赵清弦仍有法力,也未有被谁人的内力影响。

他自知不聪明,故对教主言听计从,凭忠心攀上副教主之位,如今教主下放大权予他,自然不可再有差池,否则在这节骨眼与国师闹翻,受难的还是他。

沐攸宁无所谓道:「师叔不像我,对待男宠下手总没个轻重,你们既然看重小道长,记得把人守好才是。」

袁少永说:「谢谢沐姑娘提醒,这就派人盯梢。」

沐攸宁坐姿慵懒,一脸玩味地对站在他身后,为她领路的那名弟子眨眼笑笑,意有所指地道:「袁副教主,我不急,可你也别让我等太久啊,不然受累的还是你的人。」

袁少永脸色难看,依旧没有松口应下,只道天色不早,招人带她去歇息,私下单独派人监视沐攸宁每日的行踪。

他知道这交易不该有迟疑,可才刚接管全教,那头就被折去大量弟子,教主待他的态度似有不同,他不能再什么都不思考,眼下更急需一个机会来将功补过。

即使他已照教主吩咐骗过沐蝶飞在此静候,可沐攸宁的出现仍是变卦,倘若他能想到一个不用耗费童子而满足沐攸宁的方法,剩下的只有赵清弦一人,届时再设计要胁他为恒阳教所用,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不就能立下大功了吗?

直到月亮高挂,袁少永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还真的想到一个方法。

***

沐攸宁在浮石塔待了十来日,每天都在塔内随意地闲逛,一副对哪儿都好奇的模样,四出撩拨,行事张扬,惹得教里上下颇有微言。

她毕竟是教里重要的人,在没决定应下交易之前,无人敢在明面上对她有异议。袁少永听著下人回报,不以为意,只留了一部份人监视,恐防再发生沐瑶宫人逃掉的事,其余则回到原职,确保在少量人手下尽快如往日运作。

这日,袁少永终于把沐攸宁找了过去,提起交易。

「姑娘当初是从何得知童子一事?」

袁少永原是个糙汉子,可眼下他无论行为举止,抑或衣著品味,都装得与官家子弟无异。

他自觉优雅地喝著茶,不再拐弯抹角。

沐攸宁暗自一哂,耳边传来嘶嘶的吸吮声,热茶该小口浅尝,他却喝得如此粗鄙,到底是装出来的优雅。

她不太会品茶,可这茶入口苦涩,舌根微微发麻,不难分辨茶里被掺了药。她自恃身上有赵清弦给的护符,又再抿了一口,道:「你们隐藏得不错,只是师叔捉了我的人,她行事也不够谨慎,循著这条线往上摸就猜出一二了。」

袁少永不太惊讶,他确是知道,却不是底下的人查出来,而是沐蝶飞告诉他的。

沐攸宁早和她对好口供,便道:「这云州我来得太早,无聊得很,不想前脚进牢里找乐子,后脚就遇到师叔了。」

「师叔说要到你们这里救师兄,还语重心长地叮嘱我勿要跟来,怕连累了我。」沐攸宁挑眉看他,不放过袁少永任何一个表情,继续道:「不说她惯来偏心师兄,一个从没见过的师侄与一个自小看大的师侄,也够明显了吧?我猜,她不过是担心我查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沐攸宁抱手冷笑一声,不屑道:「这不是被我知道了吗?取之不尽的童子,这种好事竟想瞒著我,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袁少永勾唇笑笑,他观察了沐攸宁好一段时间,期间当然也试探过无数次,不否认她是有点小聪明,但毕竟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姑娘,所谓的谋算实在上不了大场面,毫无城府可言,常在他眼皮底下做些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小动作,实在是可爱得紧。

是以,他并未向教主尽报沐攸宁的行踪,若连一个小姑娘都拿捏不住,他又怎么让底下的人服众?

「姑娘的确聪慧。」袁少永附和道:「故而我们也给足了诚意,不知沐姑娘意下如何?」

窗外阳光正好,天阔云闲。

沐攸宁来时去折了一朵栀子花,她别过脸去,手上轻捏著花叶,看向外面。

浮石塔楼高九层,建于耸山之上,眺望时仿佛站在云端饱览云河城。

她望著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城门来往,也不知这恒阳教一倒,会对城内百姓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她在这里已等了快将半个月了。

对方选择在今日动手,那她自当奉陪。

「好啊。」

她把栀子花抛出窗外,白花盛著细碎的阳光随风飘扬,缓缓落到地上。

沐攸宁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著袁少永,如同栀子花一般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