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那是他已?将近三四十年没有见到的亲弟弟瑜王。

“臣未有旨意,私自进京, 实?乃罪过, 却有重要之事面圣,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皇帝牵起唇角,言语温柔,“弟弟何故如此生分, 想来是怨我将你一个人抛在关外了。”

说着起身, 示意司礼监掌印太监将帷幔揭开, 拍了拍榻边,“过来坐啊,你我多年未见, 别离那么?远。”

瑜王犹豫了下?, 方起身,恭敬坐在榻下?的花杌凳上。

皇帝凝神打?量, 露出一丝羡慕,“我记得你只比我小七八岁而已?, 如今还是这样精神焕发,听说弟弟在关外将本已?被朝廷弃掉的军队重新整编, 依然能够旗开得胜,而我却老了,天天靠几根草药吊着。”

瑜王拱手道?:“圣上切勿胡思乱想,耗费精力,相信加以时日, 定能调理好身体。”

“人要服老,也?该为将来筹谋。”

皇帝摇摇头,沉下?眸子,“好弟弟,既然来了,正好有事商议,近日我常感倦怠,上朝次数越来越少?,政务日益累积,如何是好,有意传位与太子,可惜他过于年少?,还要请弟弟进京辅佐,不知?你愿不愿意。”

进京,明摆着削他兵权。

都是皇家?人,谁都清楚这句话后面的含义。

瑜王笑了笑,重新跪下?,“承蒙陛下?不弃,臣愿从此留在京都,辅佐太子,另有件重要东西?交给圣上,以示臣之忠心?。”

递上个金漆盒,由?司礼监掌印太监递交与皇帝,打?开是另一张金碧辉煌的圣旨,这次看得仔细,一字一句却是先皇亲笔。

果然父皇至始至终都没相信过自己,心?里只有他的宝贝小儿子。

皇帝忽觉一阵悲凉,许是年纪大了,竟还在意那些早就消散的前尘往事。

瑜王见对?方迟迟不应声,继续道?:“陛下?,臣忠心?可鉴,从未有过僭越之心?,不止臣没有,也?敢保证顾家?以及所有牵连其中之人,没有一个想过颠覆皇权,这些年来发生如此多的变故,顾尚书哪怕到临死前都从未向臣提过圣旨的存在。”

皇帝的手抖了抖,不知?何时眼?眶热了,他再次看向他,仿佛回到几十年,又见到那个抓住自己衣袍,只想要手中木剑的幼弟。

他执拗离开,弟弟便默默跟着,五六岁的孩子,眼?里出现喜欢的玩物便拔不出来,可从没哭闹着要过,怎会忘了呐!

“回来吧。”皇帝轻轻说着,闭上眼?睛,“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梦里也?许会出现鹅黄点点的迎春花,记得在宣政殿外就有一棵,每到春回大地便缀满枝头,恁君与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

年少?的自己曾躲在那棵树下?,遥望百官散朝,憧憬着父皇的龙威赫赫。

终究不过是场梦吧。

清芷在侧殿等到夜幕沉沉,不知?瑜王与皇帝会发生何事,皇权之争,生死难料,但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能赌一赌,成了皆大欢喜 ,不成便与晏云深共赴黄泉 。

想着反而沉下?心?,不急不躁。

等司礼监掌印过来传话,瞧见对?面丫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是惊叹不已?。

晏云深在春分时节被释放,百花盛开,鸟语花香,他来到京都外的漫花亭,瞧见外面停着辆马车,笑了笑,知?道?那是清芷。

已?许久没见她了,仿佛隔着几辈子,径直往前走,车夫有眼?色,早就避开。

小心?翼翼掀开车帘,清芷正单手撑头,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今日穿了件翠绿薄袄,银黄比甲,衬得整个人春意融融。

晏云深俯下?身,亲手轻脚,还没坐稳,迎面飞来一张纸打?到脸上,他拿住看,乃自己写的诀别信。

清芷冷冷哼了声,“六爷贵人多忘事,我且提醒着,咱们不过见色起意,相互利用,从此两清了。”

晏云深顺手将纸捏成团,赔着笑脸。

“六爷别费事了,就算捏碎,撕成片,我也?能贴起来,又没火盆,看你能不能烧干净。”

话音未落,却见对?方将纸往嘴里放,清芷慌忙伸手夺,“要死了,堂堂朝廷三等大员做这种荒唐事。”

晏云深无奈,“夫人,我早不是朝廷大员,刚辞了官,准备下辈子为牛为马,好好伺候夫人,减轻我的罪过。”

舌灿莲花,惯会哄人,她才不信,“我可配不上。”

他笑了,顺手拽住她的腕,拉到脸边,“夫人要生气,打?我两下?,出气也?就成了,我都是怕你伤心?,才没讲安老爷的事,夫人也别总记着那张纸,可要我的命!再说纸上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呀。”

清芷听着又来了气,“什么?道?理,相互利用,没任何情谊,都是道?理。”

“见色起意啊,夫人美貌,若无动于衷岂不是废物,我又不是宫里的太监。”

清芷脸一红,“六爷虽不当官,也?是堂堂男儿,什么?话都说,念的那些书都让狗吃了!”

他瞧她面色软下?来,试着搂腰,“什么?面子不面子,男儿不男儿,我夫人笑了最打?紧。”

清芷想推,忽觉嗓子眼?一直恶心?,连忙拿帕子捂住,晏云深担心?问:“怎么?了,肯定最近累着,没吃好。”

清芷摇头,“我挺好的,别乱想。”

晏云深怔住,半晌问:“是不是有孕。”

她哭笑不得,的确怀上身孕,本来不想告诉他,要吊一吊对?方胃口,好好惩罚一下?,谁知?人家?一眼?就瞧出来,年纪长的男子就是不好,什么?都懂,瞒不过。

“我有孩儿也?与你没关系,赶紧走开,另雇顶轿子到金陵吧,我才不回去。”

承认了,惹得晏云深心?里翻江倒海,扑通扑通跳,不知?有多久没听过自己心?跳得厉害,从今以后有了孩子,有了亲人,有了家?。

看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一直把她当小女孩待,想为她开拓一份天地,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哪知?对?方纤细身躯里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反倒是为自己在风雨飘摇中撑起一把伞。

不觉眼?眶湿润,“早知?不该辞官,养孩子可要花钱,再让你们受委屈。”

幽深眸子泛起波光,让清芷吓了一跳,俗话讲男子有泪不轻弹,何况云深这样一言九鼎,顶天立地的人,心?里兀自发软,习惯性?拿汗巾子替对?方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