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连着三?间平屋,外面零散种着不知名的花,推门却是一股潮气?,水涔涔夹杂着翰墨味,直往脸上扑。

书香好?闻,却被这股腐朽气?尽数冲淡了。

清芷拿汗巾捂鼻子,寻思晏云深真能忍,府里屋子那么多,挑哪处不行,也可以住到三?姑奶奶的翠罗寒去呀,不是老与柳翊礼幽会嘛,傻乎乎偏到这里,哪根筋不对。

直到来到里间,床榻边才飘出幽香,那是对方身上熏得青麟髓,床上只有薄薄一层毯子,随意搭在引枕上。

站在屋里,白日还是一身凉,清芷气?道:“秦桑呐,给我滚出来,就是这样伺候人的!”

满春儿忙躬身劝,“姨娘别气?,秦桑去接六爷了,虽说不让跟,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呀,一会儿下?暴雨,等他回?来,看我不打他。”

众人都?晓得清芷好?脾气?,难得发火,左右不过是心里装的六爷,都?有数。

清芷气?得不行,“把褥子,枕头全扔到外面,不用留了,只把贴身衣物拿上,赶紧回?屋。”

余光瞥见?檀木桌上落着几?张娟纸,一只紫毫尖横在黄杨木雕山笔架上,像是刚写完。

走过去,看上面的字遒劲有力,潇洒异常,乃晏云深的笔迹。

归隐寻芳芷,离怀对碧清。

竟是玉凤簪上的小字,含着她的名。

秋风卷着黄叶吹过,透过窗帘,吹得她手上娟纸簌簌而落。

迅速折好?,放到袖口。

抬眼看窗外的天,乌云滚滚,远处已有金蛇闪烁,引雷轰轰,风越发紧了,鬓角乱飞,裙摆飞舞,可她的心轻飘飘,整个人也轻飘飘,被不知名的情绪拉着,不敢想,不敢问,只默默地走着。

回?到屋中,先吩咐采芙将随身衣物洗好?,又唤满春儿在外等,若雨大了,还要去角门接。

“你?也仔细,别淋坏。”清芷笑嘻嘻吩咐:“跌着,摔了,六爷也不会饶我。”

她半开玩笑,语气?柔柔,惹满春儿拜了拜 ,“好?主子,这样关心我们奴才,就是跌到河里,成?个泥打滚,奴也值了,姨娘放心,肯定把六爷接到,好?好?领回?屋。”

瞧对面脸色挺好?,又接着道:“别怪奴多嘴,这次爷回?来了,姨娘可别给爷气?受,家里和睦才重要,再说姨娘心里有爷,我们都?看在眼里,不妨姨娘说,爷虽脾气?好?,那也是正经?主子,官居三?品呐,外面挑一下?眉,都?得跪下?一片,奴才们从没见?过爷对人像姨娘这般顺着,姨娘还给他气?受呐。”

清芷笑出来,“好?个奴才,满心满意都?是你?的爷,从不为我想,白对你?好?了,以后少?吃我屋里的栗子。”

满春儿眼角堆笑,“瞧姨娘说的,奴心里第一就是姨娘,不怕主子笑话,我们做奴才的要有眼力价,不灵点怎能活,姨娘是六爷的心尖,奴又不傻。”

满春儿这张嘴,真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一番话说的既给六爷面子,又把清芷捧老高,怨不得讨人喜欢。

第43章 烟丝醉软荼靡外 “真会折磨人。”……

满春儿拿伞跑出去, 牵清芷的视线往外瞧,乌云翻墨,秋风卷地, 白雨跳珠忽成帘,暗忖不知晏云深的车子走到?何处。

心神不宁, 坐也不是, 站也不是,一会儿问小厨的饭,又叮嘱先熬粥,末了又说不对, 笑道:“还是把炉子拿来, 我自己熬吧, 六爷挑剔得很。”

小丫头说好,看出她的急切,明明上心非要端着面子, 苏姨娘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呐。

等?来等?去, 直到?夜深也不见?人,采芙看着满桌饭劝, “菜都凉了,六爷定是外面用?过才回来, 再看着姨娘挨饿,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清芷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端起来又放回去,熬到?二更天实?在饿得慌,才又咬两?口奶酥蒸饼。

刚用?茉莉粉刷完牙,听得外面有动静,满春儿的声音, “六爷慢点,衣服都湿透了。”

采芙迎出去,一边埋怨,“让你去接人,怎么还让六爷淋着,真该打?。”

满春儿自己也是个落汤鸡,雨势太大,伞压根不管用?,憋着委屈回:“姐姐说的对,我该打?。”

晏云深垂眸,余光看着碧纱橱内的烛火盈盈,已是小半月没踏进屋了,方才进来时?满鼻子的香,心里飘乎乎。

待满春儿伺候着换完袍子,挥挥手?,下人们方都退下。

清芷坐在榻边,心里无故扑通跳,怯吧,也不是,若说不怕,倒也有点。

自从嫁入晏家,俩人还从未分开这?么多日子,久别?重逢似的,莫名局促。

索性装睡算了,不用?先开口,咬牙躺下,欲伸手?拽帐子,又怕帷幔挡得严,对方瞧不见?,她还给他温着热乎乎的粥呐。

犹豫不决,还是将纱帐留开条缝,装模作样翻个身。

晏云深也不说话,瞧见?桌上的解酒粥,心里明白,坐下来一心一意地喝,粥勺偶尔碰到?青瓷碗边,当当响一下,在静默的室内惊着人心。

一个处心积虑装睡,一个专心致志吃饭,纵然心里都藏着千万句语,谁也不开口。

清芷寻思六爷乃巧舌如簧之人,为?何不能先破冰呐,毕竟自己都将他的被褥拿回来,难道还不够。

晏云深却在气自己惯坏了这?丫头,打?一巴掌给个枣吃,他就得巴巴回来哄 ,倒也不是不想哄,赖好也得有个名目。

忍不住苦笑,眼巴巴要别?人给名分呐。

若比沉得住气,清芷一个小丫头可挨不过官场纵横的老狐狸,熬过半个时?辰,听对方放下碗,起身要走,急急坐起来,“六爷,你去哪?”

晏云深步子不停,“太晚了,我也该休息。”

最近都是赖在自己榻上睡的,采芙连熏笼都没烧,清芷哼了声,“哪个外面,山里头啊!冻死你算了,好心当做驴肝肺。”

晏云深哭笑不得,没事就咒自己,沉着气不理,眼见?要关上纱门,清芷忍不住蹦起来,直跺脚。

“你这?会儿出去就别?回来,最好跟什?么小戏子呀,花娘啊,亲亲热热,省得冻坏,还要派我的不是,让全家都晓得,再娶上七个八个,咱们都撒开手?,谁也不用?管谁。”

饶是再不知情识趣之人,也能听出话里的醋意,何况晏云深在外面住了大半个月,天天借酒消愁,怨对方没把自己放心上,说白了就是不吃醋,一个从不吃醋的女子,肯定拿自己当空气。

她越是怒不可谒,他越是欢欣无比。

“什?么妓女,花娘从哪里听来乱七八糟的东西?。”转身靠在碧纱橱上,唇角勾起笑意,“我何时?跟戏子扯到?一起过,别?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