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清芷以为要?应酬,慌着回,“哪有这样急得,总要?给我打扮的时间,胡乱穿件衣服怎么?行!”

晏云深却取下一件柳绿披风,暖洋洋罩她身上,“不用麻烦,晚上冷,重要?是暖和,别带丫鬟了,太多人招摇。”

她被?他裹得粽子般,不由分说带出屋,才看到院外有顶小轿等着,俩人从侧门走,又换马车,一路哒哒出府,在夜色中不知晃了多久,恍惚似来到城外。

清芷在幽暗的轿子里问:“六爷要?去?哪,赴宴也不在荒郊野外吧,今天的日子乱跑,怪吓人的。”

悄悄掀开轿帘,能?看到外面有人烧纸钱,风一吹,火星乱闪,河上飘着招魂灯,林子张牙舞爪,传来幽鬼哭嚎,心头一紧。

“我还没见过你胆小的时候。”晏云深抬起手臂,很?自然搂住她的肩,“别怕,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话?不能?这样讲。”

她到底年纪小,以前话?本?又听的多,难免心里起了奇奇怪怪的恐怖,也不由自主往他身上靠,“都说今晚鬼门不关,清醒人还有糊涂账呐,万一咱们冲撞什么?,谁知道呀,你们为官的天天做亏心事,到时让鬼捉住,再把我连累了。”

晏云深听笑了,这丫头,好?像是为他着想,到头来还是担心自己?。

“我是个好?官,你可?放心吧。”

他低头,下巴尖碰到她柔软的发?,一个小脑袋直往怀里钻,好?像猫儿。

这样也好?,总比刚才哭得眼睛都红了强,讲几句逗趣的话?,转移注意力。

马车行上山路,跌跌撞撞,大?概半个时辰后,停在一座山林遮掩的道观前。

等清芷下来,已有小道童迎出来,将他们引入客室内,又端来一盘青菜,一碟糕点,一注子温酒。

热乎乎飘着香,勾起她肚里的馋虫,自顾自倒了杯,抿一口香润无比,“真是难得,六爷大?晚上来这里,肯定为偷酒喝。”

“白天想带你来,人太多,中元节道观做法事,刚好?给三姐姐多烧几包银子,说不定她在那边交朋会友,给周围散些,礼多人不怪嘛。”

清芷端酒杯的手不觉抖了抖,看他负手立在窗前,身材秀挺,月色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六爷”她轻轻地叫了声?,极轻,像婴儿在梦呓般,“你有心了。”

尾音带颤,如平静湖面落入石子,泛起涟漪,直荡到晏云深心尖。

他转过身,看她盈盈发?亮的眸子,又哭了,不觉叹口气,掏帕子来擦,“你既知道我有心,总要?谢我吧,难道是为让你哭才来的。”

清芷别过目光,捡过帕子遮脸,“六爷总是这样,一会儿对人好?,一会儿冷淡,前一阵连人都见不到,突然就带我来,你要?早通个气,还至于嘛,再说什么?叫礼多人不怪,应该是礼多鬼不怪。”

“怪不怪的,总归你少哭点就成。”

他浅浅笑着,乌浓眸子被?烛火燃得热,看起来温柔至极,清芷咬牙道:“多烧一两包可?不够,咱们烧上三五包吧!”

“哪用的了那么?多,到时再招来抢的,岂不是麻烦。”一边说一边乐,起身执酒,“再说咱们又不是只烧这回,以后每年都来。”

以后他顿了顿,他和她的以后,两人难道还有将来,那个碍眼的金丝绣囊又鬼魂似地飘到眼前,让他没来由地气。

清芷却没发?现对方话?里的停顿,惦记心里的事,试探道:“又不是给姐姐一个人,郭家不是被?抄了,我想给萱娘也烧上一包,毕竟还一起挨过打。”

晏云深蹙了下眉,知道有这个人,但没特别留意过。

“你又不知她死活,郭家虽被?抄,家眷都关起来,少咒人家。”

“六爷果然晓得他家的事,能?不能?打听一下萱娘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晏云深意外,寻思与萱娘的交情也没多深,哪至于去?探监,忽地对上那双焦急的眸子,正波光粼粼地望向自己?,很少看到如此生动的神色,顿时明白了。

她无法去?看望自己?的家人,只能?把情感寄托在萱娘身上。

怎能?让小丫头失望。

“你等着,我想办法。”

“ 六爷真是大?好?人,替萱娘多谢你。”

瞬间眉眼弯弯,笑起来没心没肺。

“我又不是为她,我是为你,少哭些,祖宗。”

话?语太缱绻,烛火太温柔,在这间幽静的屋子里,愈发?显得暧昧迷离,清芷不免心乱跳,暗忖自己?真傻,人家又不喜欢女子。

转身坐回去?,继续把自己?裹在披风里,“六爷不喜欢人哭吧,是不是别人一哭,你就心烦?”

晏云深没言语,开门问小道童,何时去?烧钱。

对方回现在就是好?时候,待两人来到殿前,熊熊烈火加几包银子,很?快便燃烧殆尽。

火光映出清芷黯然神伤的脸,不晓得三姐姐能?不能?收到,或是像三姐姐那样好?的人,也许早已超生,那样也好?,银子送给冤魂野鬼,做件好?事。

她诚心敬畏,祈愿安康一世。

时辰太晚,两人在客室休息,这原是一家小道观,没有富丽堂皇的厢房,晏云深要?床褥子,直接打地铺。

已是七月中了,山里寒凉,即便窗户合得紧,屋内依然冷飕飕,清芷翻来覆去?,寻思晏云深睡在地板,会不会作?出病。

揭开帷幔,月色下看到对方正侧身而躺,不知睡着没,叫了声?:“六爷。”

晏云深回:“怎么??”

“还以为你睡了呐。”清芷探出头,真心实意道:“地上太凉,六爷要?不上床来。”

他今夜特地带自己?给三姐姐烧钱,如此用心还睡地板,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何况已认定人家不贪女色,两人楚河汉界躺一晚,应也无妨。

看对方还在犹豫,提高声?音:“万一弄病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反正又没人看见,咱们中间隔着枕头就成。”

还不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抱枕头下床,“你要?是病了,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怨,那我也睡地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