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雪林啊,昨天妈跟你说的话虽然唠叨,却也是有道理的,你已经快40啦,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过得去的女孩结个婚,要求不要太高啦,你年龄毕竟也摆在这。”之前师清也念过舅舅几回,要么直接无视她的话要么便会跟她吵上几句,后来她便不爱说了。如今突然又提起这事,想着昨晚老太太肯定又是找了师清让她再多操操心。

从小到大,外婆来找师清大多都是因为小姨和舅舅的事。无论舅舅的工作,舅舅的老婆还是如今师意的事。

“姐,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呀?”

“我这也是为你好的,正好我身边有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女的,虽然离过婚,但没有孩子,人长得也标志,你要不要见见。”

话是说了,舅舅却不再回话。

师清叹了口气,实在是自讨没趣。她见我已经扶着老太太下了楼,便忙招呼老太太去了。

没多久,小叔便过来了。

“诶唷,我家丫头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小叔?”

小叔一进门便忙拥住了我,十分欢喜。我曾听奶奶总念叨我与小叔有着很深的缘分,说当年他高中还未毕业便突然离家出走,好几年从未同家里联系过,一家人都快当他死了。直到我出生的那一年他才突然从外面回来,当时爷爷高兴坏了,直说我是福星下凡,便给我取了团圆二字以作纪念。

小叔为何会离家?他离家在外的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叔从来不曾说过,我年幼时总爱缠着问他,他却讳莫如深。后来他用在外面几年打拼的积蓄和人合伙开了家鞋厂,如今生意越做越大,风头渐渐盖过了他的大哥,爷爷奶奶对这个小儿子倒是越来越骄傲,渐渐那段往事大家似乎也当是忘了。

“家里有些事,太忙了就忘了告诉你了。”

我抬头望他,小叔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却依旧俊朗,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小叔算得上是满家里最好看的人,长相俊秀加之常年保持健身的习惯和事业上的成功,让他有着足够吸引异形的魅力。

“知道你忙,过段时间你爷爷就生日了,记得要来啊,老人家四年都没看过你了,都怪想你的。”小叔在厦川有些生意,这几年去厦川都会特地联系我,四年来与小叔联系甚至比父母还多了些。

老太太看完病买了几个疗程的药后和舅舅又在家待了两天才回宿州,期间倒也和师意聊了几次,但丝毫没起什么作用。老太太和小姨见状,俩人急得又流了好些泪,一家人在照顾师意的同时又要安慰老太太和小姨,家里整得是鸡飞狗跳的,像演了一场几天的闹剧,却什么解决办法也没讨论出来。

结果等老太太等人走了后,师清便感冒病倒了,也不敢耽误课,硬撑着去学校,好在挂了几天水就好全了。

这头刚照顾完师清就接到了室友的电话,问我是否回来参这次的春招还是听导师的话准备出国深造。

“我觉着吧,这机会难得,你还是出国的好。”室友那头见我拿不定主意,便说了下她的意见,“而且我听说咱导师也和小郑说了这个事。前段时间跟他聊了下,他是有这个打算的,托我问问你的想法。”

“他问我想法做什么?”

“诶,团圆你就是个木鱼脑袋!小郑不是明摆着喜欢你吗?人家也挺优秀,家里条件也很不错,最关键的是人长得帅还不花!你竟然还在这边问为什么?!”室友在电话那边颇有点愤世嫉俗的味道。

我倒是也被室友这些话给逗乐了,便开了句玩笑:“那你赶紧去把握把握呀,在这做什么红娘呢?”

“我要是有你这模样,早下手了!现在他已经乖乖躺在我的怀里了!”

说完,我与她又在电话里笑作一团。

第0007章 念

这段日子为着师意,师谭几乎每天都会来家里一趟,好说歹说对方一点出来的意思也没有,想着暴力破门,却又担心她怀着孕的身子,事情就这样僵着。

毕业在即,师清忙着学校里的事还得抽出精力安慰师谭,为师意找各种关系联系私密性好的医院,再加之前阵子感冒刚,实在是熬不住,脸上的疲惫与不耐一天比一天更甚,好在满川的保送名单下来了,她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满川保送的事终于尘埃落定,家里人都十分高兴,师清立马忙着联系学校老师请大家吃顿饭,以表谢意。

我本不想参加,但被师清以学校老师也是她的老师为由拉着一道去了。

餐厅定在了永安最有名气的酒楼里,因满川还在学校里,便等他放学顺路接了他一道过去。

他打开车门,却见我也在车里,显得有些惊讶,望了我一眼便默默地坐在一旁。

“你是不是又抽烟了?”师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窗,“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年纪轻轻不能抽烟,每次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孩子压力大,抽几支烟没什么,况且小川也19岁了。”满秀东在一旁接话,满川自休学后的这几年他对满川管得特别松,有什么都依着他,满川形容是洗心革面。

“什么叫抽几支?你闻闻他身上的味儿,都快熏入味了。”师清在一旁抱怨了几句,但也知道满秀东的思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在车上翻找了一番,丢了一瓶香水给满川,“你赶紧喷喷,盖盖味,待会见的都是老师,一身烟味像什么样子?”

这几年师清脾气没理由地温和了许多,像是一瞬间老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似的,但幸亏一对儿女都争气,并没有让她过多操心。

师清几乎把满川的任课老师都请了齐全,连美术与体育老师也没放过,一大桌满满当当的人,其中也不乏我当初的任课老师,还未落座便已觉烦闷。

“今天感谢大家赏脸来吃个便饭,感谢各位老师这三年对我家小川的照顾!”师清显得很高兴,刚坐下便拉着我们几个起身敬起了酒

一时餐桌上觥筹交错,老师们不由地夸赞起师清有一双优秀的儿女,听着这些话的师清脸上一时是掩不住的骄傲。

我觉得他们应当是在想这十几年辛勤的教育终于守得花开了,俩人此刻的满足感理所应当地比在一旁的满川大得多。

“当时我就说小川是块料子,努力上进,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

“刘老师您过奖了,我如今的成绩都是老师们对我的辛勤培育,我在这里敬各位老师一杯。”

满川确实很优秀,无论是在外形上、学业上还是社交上,绝对是那令人瞩目的存在,能拿到保送我也并不觉得奇怪,之前就听师清在电话里说他又参加了什么比赛,又拿了些什么奖等等类似的消息,却也对他的优秀并没有什么实质感。

如今在这里个小小的包厢里,看着他站在灯光下,举起酒杯,侃侃而谈,得心应手地应付着这般场面的模样,我这时才对他的优秀有着切实的体会。

早些年师清一直信奉棍棒教育,对我与满川的教育从未松懈过,从在肚子里就开始上胎教,会说话就开始上各种培训班,无论你做得有多好多棒,她永远会拿在你前面的人和你比,从班级,到年纪,再到市,到省甚至全国,那会我总觉得我有比不完的比赛和比不完的人,而满川相比就轻松许多,他只需要和我比。但对于比不过就罚,我和他吃的苦差不了多少。

而如今就结果而言,师清应该更加笃定信奉她的教育准则。

“师老师,您命真的不错,老公这么优秀,儿子保送名校,女儿又听说要出国深造,以后享福喽!”

话音刚落,一旁的满川突然停了筷子。

“满川!你发什么呆呢?宋老师给你夹菜呢!还不快谢谢老师!”直到满秀东出声,他才回过神,接过夹来的菜,忙道了声谢。

满秀东似是埋怨般瞥了满川一眼,而后才开口回道:“这有什么福享的,儿女终归是儿女,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说着,话一顿,喝了口酒,又继续道,“就算是姐弟,以前许是再亲,也终归都是要走各自的道,过上自己的生活。”

我笑了笑,抿了一口酒。

一晚上师清的情绪都是亢奋着的,少有的没有平日里冷静克制的模样,对敬来的酒皆是来者不拒,平时斯斯文文的老师们也都与街边烧烤摊里吹着牛皮的人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些装腔作势的奉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