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晏青几人?守在旁边,皆不能出声。他们眼睁睁瞧着夏鹤绝处逢生,转败为胜。而他们从未如此多余,却又坚定?不移,宁死不退。

祁无忧背过身擦了擦泪,同?时下令道:“好了,把太?子带下去吧。”

后面的事,实在不适合让他继续听。

夏鹤松开手?,耐心地安慰着祁如意,将他交给了自己的手?下。

祁如意走前,红着眼眶唤了祁无忧一声。

“母亲。”

祁无忧闻声动了动。

“小时候,您带我去郊祀时遇刺,曾拼死保护我。我还记得,您那时将我护在怀中,甚至因?此中了一箭。”他问?:“您当时是?为了保护我,您的孩子,还是?保护您的权力?”

夏鹤阻止他问?:“如意。”

祁无忧面无表情地看着祁如意,又听他继续问?道:“如果您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如意!”

……

“因?为权力。”

这次,祁无忧坦然答道。

她缓缓走到祁如意身边,像夏鹤方才一样抱住他,说:“原谅母亲,只?有?这样才能教会你,权力这样东西可?以有?多残忍。我不是?想废了你,而是?想让它从你身边远离。”

冰凉的雨珠滴进她的衣领,刚刚止住流泪的少年?再次泣不成声。

“回?去吧。”祁无忧拍了拍他的后背,越过他的肩头,看着夏鹤,说:“日后,自有?比我会教的人?慢慢告诉你。”

……

至于废立的念头,祁无忧只?跟两个人?透露过。

一是?夏鹤,她不久前,才借二?人?的欢愉跟他暗示祁如意地位不保。再来,便是?祁如意病重那一回?,她守着炉火,对晏青倾吐了心声。

“是?你吗?”祁无忧侧目,“长倩。”

晏青垂下长袖,形同?束手?就擒。

“陛下当真不怀疑他半点。”

“晏青,是?你的算盘敲得太?响了。”祁如意一走,夏鹤卸下了全部的温情,严词厉色:“你以为利用如意和如陵,唆使他谋反,我就一定?会为了护他,和无忧反目成仇,而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冰冷的眼直逼晏青,利如银刀:“没那么便宜。”

晏青从容不迫:“我输了,但你也没赢。”

一样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英朗的出现,正说明夏鹤也未全部得到祁无忧的真心。她一直防着他。比起祁如意,这一击,才是?攻到了祁无忧跟夏鹤之间的七寸。

“若真如你所说,你带那么多人?封锁魏阙,图的又是?什么?”晏青反诘:“若非英朗现身,你定?会顺水推舟,扶东宫登位,然后将无忧占为己有?!”

“晏青,这是?你心中的邪念。我对她的爱,绝非如此狭隘。”

“冠冕堂皇。”晏青望向一众男人?,“你若从未想过,就不会对这些人?恨之入骨。”

“我想过,我也恨。我恨不得将她锁在高台,据为己有?!因?为你说的不错,人?性如此。但是?晏青,求之有?道,无异于得。我做得比你多的,便是?放的比你多。退居庙堂之后,是?我心甘情愿所为。”

夏鹤陈情时,并未看着祁无忧。他娓娓道来,又字字泣血。年?少时,祁无忧不懂如何爱,他亦不懂,只?知两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晏青也这般想,所以他们都失去了她的心。

于是?,他们又错解爱为占有?。过关斩将,以为将王怀跟贺逸之们杀个片甲不留,才能独占伊人?芳心。爱固然是?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但求之有?道,不在于自身,而在祁无忧。

“这么多年?,你从未懂过她。”夏鹤道,“若君得偿所愿,陷我于囹圄,将她奉为上皇。二?人?朝夕相对,也不能破镜重圆。”

这时,他们才一同?望向祁无忧。

她静静站着,侧耳聆听。今日,她难得施以红妆,浓重的胭脂封缄了她的双唇,冕旒珠玉掩住了她的神采。日光慢慢倾斜,她依然喜怒难辨。

“长倩,此言当真?”须臾,她轻轻问?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晏青再三沉默,终究是?供认不讳:“他说的不错。”

祁无忧拧起柳眉,仍旧不解:“即位以来,我屡施新政,剑指旧党,固然致使你我不似从前推心置腹。但我以为,即便你不懂我的野心,也万不会置我于死地。”

“我从未想置你于死地,无忧。”晏青哑声道:“只?是?多年?来,你为推新政,倒行逆施,自己亦饱受痛苦折磨,实在不宜继续坐这个位置。”

君王冕旒轻摇,荡出心碎一样的脆响。

十?多年?来,晏青伴驾左右,辅佐太?子,进退有?节。他不再插手?她身边有?什么男人?,她也不过问?他何时成家。祁无忧以为,这样便对得起二?人?当初的落子无悔,问?心无愧。他虽不够懂她,但私下秉烛夜谈,君臣之间亦不乏排忧解难,细话从前雨落天阶时的一点一滴。

祁无忧轻轻说道,似笑非笑:“好,还是?口?口?声声为了我好。长倩,你果然从未懂过我。”

晏青惨然一笑:“是?我不懂,抑或君心已变。”

“是?,我也变了。可?是?长倩,我不明白。”祁无忧抬首,“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未放下吗?”

“如何放。”晏青蓦地正言厉色,掷地有?声:“仅仅因?为一句‘不悔’,便错过了终生。无忧,你教我如何放?!”

他一一指向夏鹤、英朗、王怀,甚至贺逸之,道:“这么多年?,他们又放了吗?!为何单我一人?放下不可?!”

几曾何时,他和公孙一样,相信祁无忧终将会对形形色色的男人?们厌倦。但时光流逝,他对她无望的守候,渐渐转换成了人?臣的规矩。他见过她对夏鹤的深情,自认无法企及。只?是?蓬山之远,竟比他想象得还要高不可?攀。

……

犹记宫墙下,暮染烟岚,十?四岁的祁无忧左右徘徊。她握住眼前人?的手?,如玉秀美的手?亦如玉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