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意思提。”祁无忧狠狠嫌弃了他审讯的法子。
“我倒觉得问到?他合情合理。”
“怎么合情合理?”
祁无忧声音里带着?威胁。若他不说出个子午寅卯来,非拿他是问不可。
夏鹤不咸不淡地说道?:“他是你老相好, 看不惯我和?你夫妻恩爱,不是情理之中?”
“长倩才没有你这?么小?肚鸡肠,他还劝我跟你恩爱呢。你不要把他想得像你一样狭隘。”
祁无忧心想, 夏鹤哪知道?晏青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劝她和?他睡觉。如此风度,天?底下几个男人做得到??
她以为夏鹤听了必会自惭形秽,谁知他却轻叹一声, 不无可惜地说:
“没想到?你日?日?在?朝堂上跟男人争名夺利,却还是不懂男人的心思。”
祁无忧鄙夷他装模作样, 于是也装模作样回道?:“洗耳恭听。”
“如果一个男人爱你, 就会想法子和?你,独占你,让你的眼里、心里、身体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夏鹤缓缓说着?, 最后这?句更是重中之重:“根本不给其他男人任何觊觎你的机会。”
他清隽的眼睛眨也不眨,似在?蛊惑人心。
祁无忧冷笑一声:“这?又是你不懂他的为人了。”
“那?就说说吧。”
“什么?”
“他的为人。”
“我要是说了,你不会闹?”
“不闹。”
祁无忧将信将疑,不过想说,也迷茫从?何处说起。她和?晏青自幼相识,若从?头开始说,太过冗长平淡。若从?某一件事开始,又不知挑哪个。十年来一点一滴,都是可堪一说的回忆。
可见两小?无猜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夏鹤看她踌躇,帮忙选道?:“就从?你情窦初开时开始说吧。”
祁无忧瞪了他好几眼,难得忸怩起来。
时至今日?,她愈发感到?,在?夏鹤面前述说自己与另一个男人的过去?十分?诡异。况且看着?夏鹤为此愤怒嫉妒,也不值得沾沾自喜。她更不愿意把晏青当成一个刺激夏鹤的工具,他毕竟曾是她付出过真心的人。
祁无忧神思恍惚,在?回忆中徘徊了许久,又不想让夏鹤笑话她居然单相思。于是一时间,讲不完的少?女情窦竟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总之他有他的顾虑,我也有我的抱负。后来赐婚的圣旨一下,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祁无忧的声音渐渐变轻,原来把一切说出来又是这?样简单。虽有几缕怅然,但不至于痛彻心扉。
这?话似乎在?怪夏鹤插足。但他仔细一听,却没有从?她的话中听出指责他意思。
祁无忧与晏青相识时还是不知情滋味的年纪。他比她大几岁,端方有余,却未免无趣。渐渐地,她才看出了他面冷心热的性子,开始想方设法逼他讲些心里话。
可惜最后到?底功亏一篑。他就是没有说出那?个爱字。
不过,祁无忧心中的愤懑和?遗憾也在?婚后得到?了消解,连她自己都感到?惊奇原来天?长地久有时尽,世上当真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
“他心怀天?下,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也没有。”
夏鹤不置可否,对后者有些确切体会。但前半句话,他却很不以为然。
祁无忧清灵的眼睛睇过来,读懂他的态度,挖苦道?:“你这?是又有什么高见了。”
“心怀天?下,无非是些安慰话。连心爱之人都守不住,还妄想什么天?下江山,不可笑吗。”
夏鹤说得云淡风轻,口吻却不容置辩。
他望向祁无忧,等她接招。
她每次为晏青说话,都会搬出那?套正人君子的说辞,但他的生存之道?却来自最卑下的世界。她和?晏青习惯这?些礼仪教条,他却从?来不吃这?一套。
夏鹤理直气壮的态度出乎了祁无忧的意料之外。
她再三掠视他几眼,几乎下意识反驳,但却欲言又止,心中不是没有动摇。
夏鹤指出了她一直困惑不解的道?理。
想来最开始谣传这些话的人就没想明白:连身边的人都不会爱,又凭什么会爱天?下中成千上万与他毫不相干的人。难说没有投机取巧之嫌。
祁无忧读书时就想,青史留名的圣君贤相无暇顾及自己的妻女,但济世爱民,衣被苍生,在?百姓眼中倒是个圣人。莫非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倒不算“苍生”的一部分?了?
倘若她拿这?话去?问晏青,他定会讲些“国尔忘家,公尔忘私”的道?理出来。总之天?下大义在?前,谁也不能反驳就是了。
说来说去?,果然还是夏鹤那?句“圣人书是学来管束天下人的,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最能解释为何这些谬论得以被奉为圭臬。
可是祁无忧转念又想:夏鹤说得漂亮,无非也是从?没处在?那?个境地。她倒想知道?,他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又会怎么选。
“江山美人孰重孰轻,好像人人都分?得清楚。”她问:“那?你倒是说说,换了你,你会选什么?”
“我都要。”
夏鹤像是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早早地等在?这?里,答得不假思索。
祁无忧目光一动,心中更是大动。
她又何尝不想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