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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皇帝的谕旨,祁无忧如愿支了不少银子。
长春宫里,漱冰照水、斗霜濯雪四人各执一笔记录,祁无忧一面思忖着踱步,一面说道:
“这两年京城里百废待兴,公主的车架仪仗所经之处,街市道桥总不能寒酸吧。除了朱雀大桥是前朝留下的,城里哪座桥不是破破烂烂,走车都难。之前邸报上说户部跟南陵令为这些事扯皮,这回就以婚典的由头修了吧。到时候就说是父皇出的钱,也算给我当嫁妆的。这样老百姓感念他老人家的恩情,也记得有我一份。
“所以还要重新定一个游街的路线,长一点的,最好走上大半天。街道两边都挂上绫罗绸缎,铜灯银盏。府库里的八成不够用,跟他们伸手少不了受气。干脆不要用了,到那些最大的绸缎行去订。
“回头跟长倩说,叫他去找那些富户。说宫里给了他们这号那号这么大的面子,有了’御用’二字,将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生意。怎么能不让他们捐些银子给朝廷,非狠敲他们一笔不可。等他们捐了,别的商行也就不好意思不捐了。这样一年的军需总该有了。”
长倩是晏青的表字。祁无忧到了这时候还没忘想着他。
“这样等送嫁的队伍走完了,婚典结束了,这些东西都留给街坊就是了。绸缎、铜器、灯油都让他们拿去做家用。银器就让他们熔了换成银子吧。”
祁无忧心知,祁兰璧躬行节俭的路子自己走不通,也不好再走,索性换一条路,撒开手去做。花大钱办大事。如此一来城也修了,南陵令的线搭上了,军费有了,跟富商的关系有了。老百姓也知道真金白银才是攥在手里的,他们或许还不会像传颂祁兰璧一样称赞她,但他们会记住建仪公主的。
“对了,能省的地方还是省些。”祁无忧如梦初醒,紧忙吩咐:“父皇给的钱再多也不禁花,最好给我留一点。开府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的手里也得攥些真金白银。
这时斗霜回到长春宫,却还未想好如何复命。
未来的驸马心细如发,高深莫测,且一心尚主,大有不做不休的势头;晏大学士城府深沉,既深得祁无忧的青眼,又是她的逆鳞。岂敢一句一句照实说。
思前想后,还是众姊妹出了些主意。
漱冰道:“你也说了耳听为虚,殿下是不会信的。给晏学士穿小鞋,殿下说不定也怪你搬弄是非,两头得罪。再说,他们若生了龃龉,对殿下来说也不是好事。”
濯雪说:“圣旨已下,总归殿下还是万分在意这桩婚事的。只要殿下知道未来的驸马心里有她,未尝不是皆大欢喜。”
只有照水忧虑不已,叹了口气:“现在好了,殿下身边已有两个势同水火,里头那个又不知是什么光景。”
……
长春宫里,殿中已经点燃了柔和怡人的熏香。祁无忧穿过一片如雾的纱幔,身形似疾风一样凌厉。
内殿中久坐的青年察觉了她的脚步,很快从榻前站了起来。
祁无忧总是走得很快。顷刻之间,她便步入帘内,两人的目光倏地对上了。
英朗沉默地跪下,行了礼又站起来。
暮色已至,他似乎已经沐浴更衣过了,身上穿着一件硬挺的官袍。干净崭新的鸦青色仿佛在为今夜的媾/和铺垫。高大的身影站在祁无忧旖旎绮丽的寝殿里,压迫得气氛局促不已,琉璃盏里的灯光在暧昧的芬香中缓缓流泻着。
但祁无忧烦透了。
英朗是她的贴身侍卫,张贵妃也默许他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寝殿。甚至,今晚都不是英朗第一次来到她的床边。
早在两年前,她十三岁的时候,张贵妃便指使了英朗来破她的身。她彼时还没个主意,一味地任凭母妃摆布。直到最后关头,她看见了彼此赤/裸的身体,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反感,头也不回地推开英朗逃了出去。
其实她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张贵妃的命令,英朗根本就恨不得绕着她走,又岂会愿意和她水乳交融。
瞧他,从进屋起,何曾愿意跟她说一句话。
祁无忧隔着五步远站在英朗面前。两人哑巴似的对峙了片刻,谁也没有将谁逼退。
第7章 裙下之臣 还没成婚就被戴了绿帽,哪个……
7. 裙下之臣
祁无忧想,她和英朗也是有意思,不是夫妻,却比成婚三十年的夫妻还相看两厌。
“你出去吧,我这儿用不上你。”祁无忧道:“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等我成婚以后,就有理由跟母妃说把你放出去了,省得你和驸马都无法自处。”
英朗立在原地看着她,从没看得这样仔细。
祁无忧却动了动,避开他,问:“很意外?”
“殿下要忤逆贵妃娘娘的意思?”
祁无忧瞥向英朗,就知道他只是在表面上规规矩矩。跟在她身边的人里,没有哪个敢像英朗一样反过来问她问题。
不过,她不想和英朗睡觉,不代表她讨厌他。
英朗已经被权力强/奸了。他们都被权力强/奸了。
“我怎么跟母妃说,轮不到你多管闲事。我也不是在使什么手段,只是你走了对大家都好。再怎么说,你曾经也是堂堂一州知府的公子。加上这身才貌,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绰绰有余,在我身边是可惜了。”
祁无忧没怎么跟英朗相处过,但也瞧得出他是个有骨气的男子。他不仅身负才学,还身负家仇国恨,不会甘心当面首的。
她说:“如果没有给我当侍卫,你现在早该娶妻生子,待诏公车了。你就当我惜才,想让你早点出去历练。”
英朗垂目:“卑职从未肖想过这些。”
“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祁无忧说完绕过他,走到妆台前坐下,拆起了头上的珠翠,“行了,你下去吧。出去以后把漱冰她们叫进来。”
她和英朗很少交谈,像这样聊天还是第一次。
祁无忧拆下一半耳环,看着伫立在镜子里的青年笑出了声,突然有了那么一点松快。
他大概没有想到,她不似表面上那样刻薄寡恩。
“我还犯不着因为自己的婚事不如意,就让所有人都当孤家寡人。”
英朗顿了顿,说了声“多谢殿下”,方才大步流星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