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叔满怀期待看着黄娟子,可让他失望了,一向有点什么好事飞得最快的黄娟子,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说道:“他二叔,我听孩子的,学业最重要,老师布置的暑假专业可不能耽搁,要不然老师的评价不好,将来可是要影响到毕业分配的。”
黄娟子面上是这么说,可心底却免不了眼馋工钱。但许沛锡说了,不愿意去,她也不能说动他去。
再者,老二、老三今年年底就要真正出师,自己接过活干了。李凤梅又是自己看上的老大,能省下一点彩礼。还有养兔子的副业,家里能宽松不少。这笔工钱她家还真是,没有也没影响。
仔细一想,她和许父都能养老了。老二、老三可以自己攒结婚的钱,小儿子堂堂大学生,更不需要他们的帮忙,成家的事他可以自己搞定。
黄娟子越想越觉得生活有盼头,脸上的笑容越大,可不行,她年纪不大,还得接着干,不能让孩子白养着,得给他们减轻负担。
黄娟子能说出这番话,何二叔真高看了她一眼,这变成了大学生的妈就是不一样了,无理也能搅三分的黄娟子都能说出有理有据的话来了。
许沛锡不答应,何二叔满脸地失望,可他不想走,他还想和许沛锡多凑凑近乎呢。
见许沛锡要洗脸,何二叔亦步亦趋地跟过去,连忙将洗脸盆架子上最白的那条毛巾拿下来,笑着递给许沛锡。
“我没拿错吧?”何二叔笑眯眯地说,莫名地他就是觉得最干净的毛巾就是许沛锡的。
许沛锡眉眼淡淡地接过来,轻声说道:“谢谢。”
何二叔笑得有几分无措,心里真心受用许沛锡的这声谢,面上却做出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嘿,农村人说什么谢呀!”
许沛锡不由地微微一笑,何晓兰的二叔还挺有意思的,直来直去的,狡诈世故又不让他反感,反而他觉得真实。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世界上没有乌托邦,尽管在大学里,都是一心奔着学习,可明里暗里的竞争却不少。
他有一次就差点被看不惯他的同班同学摆了一道,那个同学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但又红又专,这十年也没受什么影响。
这位同班同学遗传了父母的聪明劲,从不落于人后,以应届生的身拿着全省第一的分数进入了京大,自然有骄傲的资本的。可上大学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保持第
一很难。
期中考试各科科目都被他压在第二名的位置,要是没有他许沛锡,自己就是各科的第一名了。
他就成了这位同学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幸亏他在许家生活了这么些年,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要不然还真被这位同学得逞了,将一些会造成连锁反应损坏机器的化学溶液,趁老师喊他出实验室的时候,放进他的化学锥形瓶里,瓶子里的液体可是要马上倒入机器检测里面的。
那一台机器是系里最贵重的几台机器之一,也就是他们两个人优秀,老师才允许他们提前使用。
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回来之后,他先观察一下实验台,不亏是第二名,做坏事也做得不留一丝痕迹,他没看出来自己的化学器材被动过。
好在,他做事谨慎,不急着进行实验,又去观察这位同学的表情,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他默不作声,将锥形瓶里的液体给倒了。越发地努力在学业上力争上游,虽然一学期才两次正式的考试,但授课老师们对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都特别地严格,平时没少进行各种小考,两人拉得越来越大的差距不用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就能显现出来了。
这位同学的成绩越来越差,在小考上连第二名都不是,听说他期末考试周的时候,都到了要去校医院打葡萄糖的地步了。不知道下学期这位同学有没有勇气来学校接受期末考试的惨败呢。
许沛锡用力一拧毛巾,没几秒,毛巾就被拧得滴不出一丝水来了。
他将毛巾往脸盆架子上一搭,何二叔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来,下意识递给许沛锡,“来,抽一支。”
说完之后,何二叔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妥,上大学之前,砖厂办公室的人一抽烟,许沛锡都是躲出去的,为此还被其他人嘲笑呢,但嘲笑归嘲笑,接下来他们抽烟都出去抽了,毕竟许沛锡大学生,金贵,都是一个公社的,许沛锡这么有出息,他们面上也有光,不得好好爱护许沛锡呀。
“你看我,糊涂了,我也不抽了。”说着,何二叔就要将烟放回到口袋里去
许沛锡却目光定定地伸出手,将何二叔手里的烟拿过来,打开掏出一支,含在嘴里,又掏出一支反客为主递给何二叔。
“身上有火柴吧?二叔。”许沛锡语气轻飘的问道。
何二叔呆呆愣愣地将烟接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忙回答道:“火,当然有,我这就给你点上。”
他低头掏出一盒火柴,掏出一根火柴,划两下,便将燃亮的火苗凑近了许沛锡嘴里的香烟。
何二叔看着许沛锡沉静的面容,心里却在嘀咕,这小子这模样不会是唬人的吧?就他,就许沛锡会抽烟了,别说自己不信,回去以后说给侄女听,她都能惊掉下巴。
不过,许沛锡这架势真是摆得没有一丝虚假,他要是不会抽烟,就凭这沉住气的功夫可了不得了。
许沛锡将点燃的香烟夹起来,熟练地吐出烟雾。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显露自己会抽烟。
十八岁一到,他就偷偷跟人买了几根便宜的卷烟。在夜晚苦读之后,他就在宿舍楼下的树丛里,学着周念淮的样子吸烟。
刚吸第一口的时候,他不止被呛得流泪咳嗽,还眉头锁得死死,看着手里的烟,百思不得其解,这什么玩样?
不止味道不好,吸了还难受,难为周念淮他们都一脸地惬意,难道是因为烟的不同,可许父抽着比这更烂的叶子烟,也一脸地享受呀?
想归想,但他还是坚持着,虽然抽得呛肺,可周念淮那么潇洒成熟的吸烟姿态,一看就让人心驰神往,能迷住人,虽然申明瑚不迷周念淮吸烟的样子,还不喜欢周念淮抽烟。
但他要想变得成熟起来,不得光长年龄,这成熟男人该做的事情,他也学会。
许沛锡学什么都很快,一个晚上他就能融会贯通了,将周念淮他们抽烟的模样复现在自己身上,还有了自己的风格。周念淮他们吸烟是全然享受型的,那他就是思考型的。
而且这烟的好处他也品出来了,他偷偷抽烟,少了点睡觉时间,第二天居然比平时更精神了,虽然烟有害于身体健康,可这么多人沉迷于抽烟,这烟是有点邪性的。
何二叔吃惊地看着许沛锡驾轻就熟地吸烟,瞪大眼睛愕然道:“你真的会抽烟啊。”
许沛锡手指中夹着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边收回悠远的眼睛,边轻声说道:“二叔,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不能总是个毛头小子吧。”
许沛锡这自如连贯的动作,完全看不出他只抽过一回烟,算上这次,也才两次。
虽然抽烟能解乏解困,对常年熬夜学习的他,可是有利的工具,但要是靠抽烟来增加学习时间,就要多出一项日常开支,他方方面面列出来了,大学四年总共要花多少钱,不想打破既定的计划。
再者学会抽烟了之后,这抽烟也没有多稀奇的,也就那么回事。更重要的是,申明瑚不喜欢人抽烟,他总不能朝着她讨厌的形象成长。
何二叔猛地了一口烟,哈哈笑道:“你小子,先前看你对烟的态度,我还以为你能一辈子忍得住不碰这香烟呢。想不到呀,你真是让人看不透。”
许沛锡没说话,和何二叔并立站着,默默地吸着烟,看着一层层缭绕的烟雾,他心情低沉又带着一丝狠劲想着,反正申明瑚永远不会知道他吸烟的事,也不会关心他吸不吸烟。那他稍微放纵自己,又有什么要紧的。这烟可是好东西,能减轻他心间的苦意。
烟燃到半截时,许沛锡停了停,突然问道:“晓兰现在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