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早我坐地铁过来的,可没浪费钱。这雨下得突然,知道你没带伞,特地给你送伞的。”

梁青樾听着这些话,男人温热的气息在这个雨夜愈发明显,梁青樾只觉心下一紧,她止住了步子,抬头透过雨帘望向湿了一大半衬衫的人,道:“赵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赵兴个高,抬手便捏了捏她的肩膀,“你不用太辛苦了,过几个月就快到你生日了,要不要趁着你生日一起和我回家过年,毕竟我们在一起做这么久了,我工作也转正了。”

赵兴的话来得突然,梁青樾未曾反应过来,他见梁青樾一脸为难,便也只能叹口气,退了一步:“我只是和你商量,具体的意思还是看你。”

方才赵兴的话像块石头砸在她心里,连上楼的步子都沉重了许多。又回到了这狭小的出租屋里,一到下雨天,屋内便是充斥着一股难闻潮湿的味道,梁青樾难受地脱掉已经湿透的衣物,随意地冲了个澡,便疲惫地倒进了床里。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完全没有变小的倾向。

结婚?结完婚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一点呢?

梁青樾这样想着,却是没有答案。这是她呆在济州的第四年了,那夜她半夜趁着雨停,拿着不多的行李留了张纸条给程青便悄然无息地离开了那个院子。当时其实想给梁林也写些什么,但是提笔却不知如何开头,索性什么也没留下便走了。她不知道第二天发现她不在的梁林是什么模样,只知道他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至于短信里写了什么,她没有勇气去点开,只敢一键删除。

那天过后,梁林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只是卡里定期会收到一笔陌生的转账,从刚开始几百逐渐变为几千,有时甚至上万,她知道是谁,刚开始只是有些担忧。她偷偷问过杨添樾,知道他最后还是乖乖去了c大上学,她才放下心来,默默将这些钱定期存在一张卡里替他存着,之后再怎样拮据的日子她都不愿意去用它。

高中毕业的她想在济州生活,比想象中的要难。手里只有几百块的她,没有资格去挑拣工作,她找了个便利店当起了收银员,薪水微薄,交了房租也剩不了多少......她期间没想过去找表哥,也不敢去找他,怕他告诉梁林她在哪里,他应该想象不到她还在济州,并没有离开。

她拮据地掰着指头算着日子,终于将攒了许久的钱报了个画室的绘画班,在下班的间隙去画室学起了画画。许是画得不错,又在画室老板的推荐下,去了现在的这一家幼培美术机构破格当了助教,日子也终于好了起来,她最近还打算存够了钱就去考大学,未来似乎一点点地在被规划着,应当还伴随着多多少少的憧憬。

只是那一年,她对梁林的状况一无所知,微信列表里静静躺着熟悉的头像,点开朋友圈却无一条消息,她愧疚又害怕,直到遇到了赵兴那个在火车上有着一面之缘的男孩。

便利店就在济州大学的旁边,遇到赵兴的可能性很大,但梁青樾却还是固执地将她与赵兴的重逢视为上天对她的指示,不久之后,她便和赵兴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在赵兴替她过了第一个生日,他们合了第一张影,那天晚上她默默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将合影发了过去。出于什么目的,梁青樾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她终于收到了梁林久违的几个字“嗯,好好生活。”

自那天起,梁林的朋友圈终于出现了第一条信息“今日的晨曦,是往日千千万万个晨曦。”配图了一张初升的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悬铃木落在了柏油路上的照片。

后来,梁林的朋友圈发得频繁了许多,她知道他最近读了什么书,吃了什么菜,又参加了什么比赛......看着他的朋友圈,梁青樾总是不自觉地在猜测他今天是不是难过了,他今天应当是很开心的吧......每晚看着他的朋友圈就这样想着,渐渐就能睡了过去。

这时,手机震动,赵兴发来了消息:“我一个学妹说学校里的桂花开了,明天我休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在济州很少能看到桂花树,但是济州大学里少有的有个桂花园,刚在一起不久赵兴带她去了桂花盛放期的桂花园。赵兴第一次见她那样惊讶与开心,自那之后,每年每到桂花盛开的时候她都爱在里面转转,赵兴作为陪客,没问缘由,知道她来自南方只猜她是想家了。

是的,这近四年里,她再也没有回榕阳,除了那年奶奶病重,那年梁林大三,也是她与赵兴在一起的第二个年头。

第0038章 第三十七章:再逢

那年榕阳来了一场50年难遇的一场暴雪,去往村里的公交直接停运了。当时奶奶病重得厉害,一家人都来了老宅,以防她有个万一。

屋外几个伯伯姑姑在堂屋叽叽喳喳讨论着老宅拆迁的事,屋里只留着梁青樾和几个伯母伺候着。老太太卧在床上,倒是不在意屋外在吵着什么,只是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脸部神经的痛苦只能不停地呜咽着,但梁青樾却是知道老太太此刻在记挂着什么。

因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是房门口,老太太在等一个人,一如此刻她的心情。

周尧此刻接了电话从屋外进来,走到老太太身旁低声轻哄着:“外婆,林伢子已经到榕阳了,只是雪大,在半路绊住了,您莫急。”

似是听懂了,老太太平静了许多,但是却抓着周尧怎么也不愿放开。周尧是除梁林之外,老太太最爱的一个孩子,她怕周尧的这些话只是哄她开心,怎么也不愿他再离开了。

周尧无奈,回过头丢了电动车钥匙给梁青樾:“刚梁林给我来了电话,说村里公交停运了,你去镇子口接一下梁林,他大概还有个把小时就到了。”

冬天的天黑的很快,雪天路滑又不敢骑太快,等到镇子的大巴车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雪却还是没停。

梁青樾到车站却发现站台空无一人,问了人才知道大雪天大巴车晚点。梁青樾打着伞,站在车站边的路灯下最显眼的位置,雪夜冻人,虽在济州呆了好几年但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寒冷,她哆嗦着手脚,僵直着身体望着右方的马路,盼着那车快些来又望它可以再晚一点。

这几年来,她与梁林毫无联系,一如陌生人,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吗?梁青樾心里忐忑着,或者她该以怎样的面貌面对他呢?或许她不该担忧的,因为她知道他们两个已经默默地达成了某种默契,大家都默认各自已踏上了一条绝对正确的道路。

只是,那段日子是否真的能如愿将它化作梦一般吗?

梁青樾这样想着,昏黄路灯下的雪飘飘洒洒,似乎整个世界都静默在这场大雪之下,只剩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知道这场雪似乎又下大了。

“妹子,外面雪大,进来暖和一下嘛!”街边商店老板娘看着道路边的女孩,外面雪越下越大,不由特地走出店门,招呼女孩进来。

梁青樾谢绝了她的好意:“没事的姨,我弟弟应该快到了,我怕他下了车看不到我。”

话音刚落,远处缓缓传来引擎声,路口一辆黄色的大巴车逐渐驶了过来。

梁青樾握着伞的手紧了紧,眼睛盯着停在身前大巴的车窗,玻璃上全是雾气,里面的人怎么也看不真切,她却固执地希望尽早看到他。

终于,大巴车门噗嗤一声打了开来,一位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率先走了出来,接着是一位老人......车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从车门处出现,梁青樾仔细盯着每一位落车的人,终于在一张张陌生的人脸之间夹着那一道那样熟悉的身影从车里落了地,然后再满满落在梁青樾的眼里。

在那一瞬间,她莫名狼狈,竟然有些挫败感......她以为...但是她发现她错了......她深深记挂着他,十分想念他。

梁林却是一眼就望到了她,他提着简单的行李缓步走到了她的跟前,眸色如常,仿若他们昨夜还在一块。

“姐。”

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称呼落在了耳朵里,让这个寒冷的冬夜终于多了一丝暖意,梁青樾在想他的这一声是否能算是与她的和解?

只是他又瘦了,眸色似比今夜的雪更加清冷。

她点了点头,眼中思绪万千,却始终做不到像眼前的人一样淡然,最终一句“好久不见”或者”你回来啦“这样的寒暄也没能说出来。她此刻只能小心翼翼靠近他,然后故作镇定地像往年那样为他拢了拢衣来找回熟悉和自在,只是冬夜冰冷的空气刺激鼻头酸胀让她的伪装顷刻瓦解,她还是落泪了。

“傻瓜,莫要哭了。”梁林伸手却不是为她拭泪,只是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耳尖和发丝落在了她的肩头,为她拂走了身上的积雪,“钥匙给我,我来骑车。”

语气如常,仿佛他们从未分开。

老太太的病似乎在梁林来到她病床前便好了大半,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愿意撒开,似乎在埋怨他这些年从未来看过她。

梁林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奶奶的病床前,细心地照料着这位病重的老人。之后两人便再未有机会多说几句话,梁青樾既是松了口气又不免有些难过。

后来老太太被顾姨安排去了省城的一家医院,病情总算得到了控制,虽然还是需要卧床,一家人算是松了口气。老太太念叨着让梁林陪着,梁林便随着老太太去了省城照料,准备在那边陪着老太太过年。顾姨虽再三挽留,但是梁青樾还是在生日前一天便回了济州。

落地济州的当晚已接近凌晨,赵兴在火车站接她上了车,车上的赵兴不厌其烦地劝说着让她跟他回家过年,梁青樾却自顾透过车窗望向窗外,临近年关,济州街道边都挂起了一个个火红的灯笼,为这黑洞洞的城市终究是增加了几分温度和色彩......

这时,手机微震,来了一条信息

「梁林:

姐,生日快乐,礼物放你的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