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片死寂,众人惊愕难言。何淑兰脸色惨白异常,何文卓和舅妈也霎时凝固表情,肢体僵怔着愣然哑声。
林蓁一一欣赏着每张脸上的不同表情,唇边笑意才刚噙起,坐在对面的何淑兰就颤着唇瓣厉声向她呵来:
“你心里委屈怎么不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去祸害小则!他哪里对不起你了?!他还没成年就被你……”
“我那时难道就成年了吗?!”
林蓁倏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僵扶在肩头的手被她起身带出的力道甩开,周牧则无言立在她身旁,看她通红着眼瞪向梯口,手指戳向那道瘦长人影,胸口起伏着剧烈幅度:
“当时何文卓见色起意,故意明里暗里对我殷勤献媚,舅妈见不得他把眼珠子放我身上,忌恨我夺走了何文卓的关注,三天两头在电话里打我的小报告,回头你又打电话训我,让我呆在别人家安分点,寄人篱下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时我也才十七岁?!”
第0170章 170.被强奸
何淑兰面无表情,低垂着眼,指尖抓扣进沙发布面,沉默不语地听着她声嘶力竭的控诉。林蓁停顿喘息,抬袖擦拭眼泪,等呼吸稍顺一点,又继续诘问一旁闷声不吭的舅妈:
“舅妈,我不明白那时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我已经尽力避着何文卓了,我妈也不相信我所说的一面之词,你却故意诬陷我偷家里的钱,说我因为缺钱才去勾引表哥,说我因为缺钱才信口胡诌你们母子俩有奸情,不论后来我怎么解释,妈你有相信过我一句吗!”
话声嘶吼到最后,哭腔隐隐夹杂其间。林蓁颤着肩膀跌坐回沙发,手背紧捂住唇鼻,视野慢慢被水液浸透,嘶哑嗓音哽咽着溢漏指缝:
“那时我十七岁,九十斤不到,何文卓发酒疯要闯进我房间,我拼尽全力,拼尽全力也没抵住门板……幸好,幸好后来抓住了一把水果刀,否则我差点就被……”
她哽咽到无法言语,低头将脸埋入掌心,颤着肩膀呜声抽噎。周牧则默不作声握紧她肩,思绪还浸在她话里,就听对面响起一道疲累嗓音,似是心力交瘁到极点,再也无法强撑下去,虚声浮着字句:
“只是差点而已……又没有真的被他怎样。”
林蓁慢慢抬头,何淑兰双眼无神地怔坐在她对面,干涸苍白的唇瓣缓慢蠕动,惊骇话语陡然刺进心脏:
“当年我被林德民强奸……不也还是把你生下来了吗?”
被……强奸?
湿濡眼睫轻颤了下,身体好似陡然被抽空力气,林蓁僵坐沙发,捂在脸上的十指一根根冻结,脊背慢慢升起凉意,嗓音飘渺微弱,仿佛夹带几许彷徨无依:
“你是说……我的出生,是因为爸爸……”
“哎哟不好了不好了!”
一道急促呼叫从楼梯间传来,周牧则抬眸望向声源,何文卓也魂不守舍转过身去,刚才跑下楼的婶婶重新出现眼前,焦灼万分地抓住他手道:
“余亮在下面和一个男的打起来了!他们说……他们说是姘头的老公上门找他算账来了!”
此话一出,何芳萍的脸瞬时失去血色。
……
筵席结束,闹剧收场,宾客散尽的冷寂大堂,周牧则独坐沙发,闭眼撑额,手肘抵膝,思绪随挂钟滴答走动,胸口堵着一股气,绕在心头无法疏散。
他蹙眉低叹,指针不知不觉走到十二点半,院外终于响起一声轿车上锁的“滴答”。
闻讯赶来的周暨平风尘仆仆跨入院内,走进大堂一见儿子,便怒不可遏朝他挥去拳头。
周牧则没有躲闪,生生挨了他那一下,额角随即泛起紫青淤痕,面上仍波澜不惊,斜侧着脸沉默,既不抬头,也不出声。
“你这个混账东西!”
周暨平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越大越长本事了,居然敢对你姐姐下手!做人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爷爷要知道他孙子做出来这种事,能气得从坟里……”
“哪个爷爷?”周牧则突然掀眸。
周暨平一时语塞,顿住话声沉默良久,见少年目光幽幽盯向自己,不由拧紧眉头,冷声反问:
“你还有哪个爷爷?”
周牧则笑笑没说话,收起表情漠然起身,躯干才刚站直就被周暨平按住肩膀压坐回去,想重起又被按回,如此反复数次,脸上才终于显出一点阴郁,语声透凉:
“爸,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上去休……”
“你这是什么态度?!”
周暨平被他目中无人的模样激怒,正欲张口厉言训斥,又见他抬头掀眸,沉黑瞳孔渗出丝丝冷锐:
“爸,要怪就怪你当初把我生下来。”
第0171章 171.没有错
他话中似乎藏着另一层意思,周暨平脊背一僵,过了半晌,才绷紧唇角,眉心皱起深痕:
“你别把话题扯开。”
周牧则没有接话。
他重新站起身,立定在周暨平身前,对视着他威严刚正的冷毅面孔,轻声开口:
“爸,我喜欢上姐姐没有错,不被世俗接受的爱也是爱,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比我更早。”
说罢,便径直朝楼上走去,挺拔背影沿阶梯上移,瞬息没入转角。
周暨平沉默,兀立在冷风穿堂的通明大堂,手臂垂落身畔,指尖微微发颤。
……
凌晨四点,林蓁睁眼蜷缩在被褥里,贴着被水痕濡湿的冰凉枕面,安静等待天明。
等天亮就好了。
等天亮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她能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