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流:“……”

他僵住了。

生平第一次看见姑娘哭,也是生平第一次有姑娘为他哭。他坐直了身子,想碰她又不敢,不知所措道:“你……你哭了?”

简禾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她没那么容易哭,也不是因为温若流说的那几句笑话戳中她心事才哭。只是,连续三日以来,又冷又饿又无助的绝望滋味,肉体已经承载不住了,遇到了一个豁口,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不止如此,进入任务以来,遇到的所有委屈都在瞬间放大了,简禾吸了吸鼻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温若流错愕至极。

……要命,怎么越哄就哭得越大声?

他长长一叹,没辙了,道:“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

“谁管你说什么,我又没有那么小心眼!”简禾一边嚎一边打嗝:“我就发泄一下不行吗?不许吵,让我哭!”

温若流:“……”

看着她抽抽搭搭、憋得通红的脸,他的心忽然柔软得不可思议,温柔地将她的头摁在了自己肩上:“别哭了,像只猴子。”

岂有此理,简禾一边在他衣服上使劲地擦眼泪,一边掐了他的腰一下,怒道:“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吗?”

痛痛快快地发泄了一轮,简禾平静了不少,撑着两只红肿的眼睛,拾起了地上的剑,递给了他,道:“喝自己的血肯定下不去口,你喝我的吧,我现在可精神了。”

“看得出来,刚才哭得那么大声,我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了。”温若流用二指将那把剑推开了,道:“不过,不必了,这才第三天,我还行。”

简禾说不过他,只得作罢,余光看见缠着他手的布条又有些渗血:“你的伤口渗血了。”

“只是干了的血。”

简禾靠墙坐下。

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第四天,就是温若流的体力极限,之后就会一路走下坡路。如果明天找不到办法离开,又没人来救,那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遭人一箭穿心的死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生生地耗到死。

兴许是想到了同样的地方去,温若流忽然道:“害怕吗?”

问得没头没脑的,简禾却知道他在说什么,低落道:“当然害怕啊。我还有好多事情都没做过呢。”

没活够,没游历过世界,没谈过恋爱……简禾心底忽然一动,侧过头去,执起了温若流的手,端详着他的无名指。

当年,在屠雪城外,温若流为了遮掩他们两人的行踪,被碎石在手指上划了一道,结痂掉落后,留下了一环浅浅的伤痕……好似戴了个一个婚戒。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们家乡的一个风俗。”简禾的心跳越来越快,反手在砖缝里折了两根干草,搓啊搓的,卷成了一个粗糙的指环:“看好了。”

在温若流的注视下,她将这个指环推上了他的无名指指根:“好了!”

温若流扬眉:“这是什么意思?”

简禾眨了眨眼:“就是……互相祈福的意思。”

温若流将手翻过来,端详了片晌,评价道:“稀奇古怪。”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嘛,其实金指环才最正式。”

温若流道:“再编一个给我。”

简禾一怔,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草戒指递给了他。温若流照样画葫芦,将它推到了她的无名指上,抬头冲她勾唇道:“这样?”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浅灰双瞳熠熠生辉,歪头冲她笑的模样又俊又灵,让人心动不已。

简禾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偷偷做了件坏事,欺骗一代巨巨在这个简陋的地方跟她结了婚……唉,怎么看都是她占了便宜啊。她摩挲着简陋的戒指,一边虚伪地内疚着,一边在偷笑。

明日就是极限,不能再睡下去。简禾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温若流一起清醒地坐到明天了。谁知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地上的那柄无名的长剑,剑鞘竟然亮起了光来。

两人俱是精神一振。

天无绝人之路,剑灵修复多日,居然在这时候回来了!

温若流从怀中取出了那几圈的弦丝,刚一脱手,它便龙蛇舞动般游了过去,灵活而柔软地缠了上去。褪尽绣色,暗红如血的剑鞘上,如有生命地盘旋着一道金色的流光,神秘而诡异。

剑柄下两寸处,隐约浮现了两个古朴而妖异的文字。

藏锋。

简禾高兴道:“这一定就是它的名字!这下我们有救了!”

温若流抬手,长剑飞入了他的手中,虎口上的鲜血浸润到了剑身之上,点血认主。轰然之间,灵气暴涨,尖锐的兽类长啸几乎要将耳膜刺穿。近在咫尺下,温若流的长发与衣裳猛烈地飞舞,简禾更是差点被升起的飓风掀飞!

她抓稳了温若流的手,却惊惧地发现这片兵器库抵受不住这阵剧烈的冲击,终于要塌了!

天花石瓦成片地砸下。有了藏锋在手,轻而易举就能破开那块石板。下面果然有一条路!温若流先行跃入,反手将简禾抱下来。岂料这一刻,连入口边缘的石头也要塌了,一块巨石砸上了简禾的后背,剧烈的疼痛瞬间攫取住了她的神经。简禾失去了意识。

……

昏迷了好一阵子,简禾悠悠转醒,立刻就被胸膛附近密密麻麻的痛楚而刺得倒吸了一口气。

黑暗中,响起了温若流的声音:“别乱动,你的肋骨断了两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似乎颇为僵硬,并不像是看到她没事了如释重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