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一怔,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不过,刚才也的确是我轻忽了。”马车已经掠过了方才的摊贩,姬钺白放下了竹帘,道:“街头小吃未必干净,回头你想吃什么,让家里的厨子给你做吧。”

简禾:“……”有钱真好。

马车离开了人群,加快速度朝着岁邪台奔去。没了人潮吵杂的声音,马车内也安静了下来。

月色与街景的流光飞速从薄薄的黄金面具上掠过,姬钺白静了片刻,忽然道:“迩迩,你现在记得多少事情了?”

“我……”简禾心中一紧,垂首看着矮几上晃荡的茶,道:“我记得我出生在玉柝,记得我爹娘和弟弟,小时候的事儿,也基本能想起来了。至于你嘛……”

似是准备要听一场宣判,姬钺白略有些紧张,正色道:“我如何?”

这个回答,必须留有余地。搪塞说“什么都没想起”无法让人信服,但也不能把话说死。简禾道:“我确实是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夫……只是,你说我们已经拜过堂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听到这话,姬钺白却像是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长长地松了口气,柔声道:“嗯,不急。”

只要先对他有了印象,其余的回忆,日后再慢慢加深就好。反正她人已经在他手上了,之后还不是任他揉捏。

只不过,等待她恢复记忆,并不意味着就什么也不做了,光在那傻等了。

简禾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警觉道:“干什么啊,这样看着我。”

“迩迩。”姬钺白沉吟片刻,试探着朝着简禾的方向挪近了一些,轻轻道:“你现在看到我,会觉得抵触吗?排斥吗?”

简禾摇头。

“那这样呢?”姬钺白在矮几上覆住了简禾的手,眼中满含笑意,道:“觉得讨厌吗?”

简禾迟疑了一瞬,还是摇头。

“那就好。我想,我们多做一些从前常做的事,你或许能更快记起我们成亲时的事。”姬钺白一边说,一边将手插到了简禾的手心下,变成了十指紧扣的姿态,微笑道:“循序渐进,一步步来。”

循序渐进?

简禾简直要被他睁眼说瞎话的技能震得瞠目结舌了,脱口道:“那你之前还……”

姬钺白不动声色道:“我之前怎么了?”

“……”简禾黑着脸道:“没什么。”

好险,差点脱口而出“那你之前还亲我”这句话了……

每一届的仙盟大会,都会有一个世家或宗派来筹备。这一年,正好轮转到了在仙魔大战之中,功劳独占鳌头的丛熙宗来负责筹办。据可靠消息,丛熙宗日前已动身前往潼关,而其余收到了请帖的世家与宗派,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百忙之中,姬钺白撂下了担子一天,亲自将简禾接回了蝶泽。在第二天,他还有关于仙盟大会的事儿要与姬砚奚等人商议。回到岁邪台已经很晚了,本该洗洗就睡,岂料,两人坐了一天马车,也断断续续地睡了一天,此刻反倒精神得很,毫无睡意。

当年,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曾被一场大火烧毁,可姬钺白竟然有本事让人把它还原得跟以前一模一样不仅是建筑,还有内里的摆设,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俨然是一片被魔法凝固住的时空。

简禾一边心想“不会连我用的东西都买了一模一样的吧”,一边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登时哑口无言里面还真的就摆着她惯用的胭脂水粉,连那盒“大富翁”的棋子也重新做了一副出来。

姬钺白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你以前教我玩的棋子。”

反正大家也不困,那就找点事儿做吧。简禾提议铺开棋子来玩玩:“你不是说要多做些以前做过的事,才记得更快的嘛,我们玩几局呗。”

简禾心知仙盟大会乃是最后的1000点咸鱼值唯一的主线剧情。而姬钺白,如今坐在这个位置,就算他无意打听,也必定会有人奉上各路消息,既有明的,也有暗的。

简禾有心与他聊聊,又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会显得过于突兀,便想故技重施,借“赢棋”之名打探几句。

可下第一局时,简禾就得知了他明日的安排,顿时改变主意,什么也不问了反正,明天只要跟着他,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了。

更何况……

又一局终了,简禾生无可恋地将头磕在了桌子上,双颊已绘有两只翻肚的绿豆眼王八。

妈的,又破产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问题根本不在于她想不想问,而在于她根本赢不了棋……

系统:“……”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还是有点不同的那就是,姬钺白画王八画得越发娴熟、画工越发精巧了……

姬钺白啼笑皆非,搁下了毛笔,宽宏大量道:“这次就先欠着吧,也该休息了。”

简禾气若游丝道:“多谢债主……不,金主手下留情。”

姬钺白瞥了一眼墨砚,讶然道:“嗯?这次的墨怎么干得那么快?”

简禾抬头:“干得快?”

姬钺白随口一提:“没什么。这是一位朋友送的礼物,并非我惯用的那种。”

说者无心,听者更无意。简禾“哦”了一声,飘到了屏风后。

好在她称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拜堂之前。姬钺白还挺有人性,大概是害怕会吓着她,今晚是准备去旁边的书房睡的。故而,如今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简禾收回目光,站在镜子前,将头浸入了盆中的温水里,搓了几下,再抬起头。

两只王八依然顽强地爬在了镜中之人的面上。

简禾:“……?”

一种不祥的预感缓缓浮现。简禾打了个哆嗦,再低头,用力搓了一会儿,复又抬头。

……

那边厢,姬钺白随手收拾好了棋盘,回头见到简禾傻站在镜子前,奇道:“怎么了,还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