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1 / 1)

有的村子完全是为了给某个领导增添“业绩”,集中调动一切的资源来完成指标,俗称领导的“面子工程”。

何老师搓得拇指发红,经过苏叶一串的妙语连珠稳定了场面,他完全没有了面对大领导的那种慌张,他迫不及待地抢了苏叶的回答:

“领导担心的问题,绝对不会在我们村发生。首先我们村因地制宜,发展了自己的特色产业,也就是茶叶出口。我们村每年能依靠茶叶获取十万余元的收入,茶叶出口给我们村提供了结实的经济基础。

其次,我们村有丰富的劳动力资源,我们村每年暑假会从市里吸纳毕业生到村里插队,既解决了我们村‘缺劳动力’、‘缺人才’的问题,也为市里缓解了毕业青年的就业压力。”

周毅与何梅梅用同一种惊奇的目光看待何老师,没想到苏叶去中学抢人的行为落在他眼里竟然是替市里解决青年就业压力。

苏叶听得欣慰地点头,顺便瞪了一眼周毅和何梅梅,可不就是吗?还是何老师懂她!

何梅梅噎了一下。

何老师又说:“第三,我们有很好的粮食基础,阮儒良老师研究的高产粮食项目频频传来喜讯,‘丰实系列’红薯产量是普通红薯的2倍,玉米亩产550公斤,花生亩产230公斤,产量均领先于市面上的品种。有稳定、充足的粮食供应,保证了养殖顺利进行。”

“最后我们的政策好,劳动积极性空前大涨,劳动力资源能够得到有效的利用。前有省委的领导大力支持、后有经委同志的认可,我们有底气保证向市场稳定供应肉蛋禽,上沟村绝不会是昙花一现的面子工程。”

何老师有理有据地说完一番话,陈述观点清晰、有力,众人向他投来浓浓的、钦佩的眼神。这水平,不愧是大学生啊……

这几个照面下来,马根生觉得自己就是回炉重造都比不上他们俩,真是货比货的扔、人比人气死人。换成他来说早就被领导问得抓耳挠腮,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

何老师说完之后看到领导喜滋滋地退后一步,这一套话术还是苏叶教他的,领导喜欢听条理清晰的汇报,不能过于啰嗦、要直切主题,人既要不卑不亢、马屁也要吹得隐晦。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最后一句话让经委的同志露出呵呵的笑容,气氛终于彻底轻松了。

何老师一拍手说:“呀,这都快到饭点了,领导们要不要去尝尝咱们村‘社会主义的成果’?”

祝山一行人确实挺不容易的,为了来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天不亮就启程了,早餐都是囫囵在车里应付的,这山路陡得直接把一个同志弄晕了,一路吐着过来的。这会到饭点了哪里还绷得住面子。

他们欣然同意,去品尝上沟村的社会主义成果。

第115章

人群散开, 马根生和马支书把领导请去了食堂。何老师退后一步,笑着问大伙:“怎么样,刚才我表现得不错吧?”

何梅梅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顺便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说:“别说,刚才领导那阵势差点把我吓坏了, 腿肚子都打抖,还是何老师有勇有谋。”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苏叶,全场对答如流、进退有度,要不是她组织大家一起准备材料, 今天肯定要被领导问懵, 他们哪里像是来考察的?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整得就像来拷问罪犯的。

大伙刚才心里打着突突:该不会一言不合把他们抓去当反面典型蹲大牢吧?

顾向前朝苏叶竖起了大拇指, 苏叶对顾向前矜持地微微一笑, 抬头挺胸地领着经委小组的领导们去食堂。

顾向前到了食堂看了一眼, 已经是正午,因为过年的缘故, 食堂今天免费供应红薯、玉米馒头,香喷喷的大米饭, 每人限领一只馒头, 有鸡肉、红烧肉供应,要花钱买但价格却不贵。食堂的桌椅都是新的,簇新的墙上粉刷着“节约粮食”、“拼尽一切完成国家交予的任务”标语。

一切是那么的欣欣向荣,虽然比不上城里工厂气派,但短短一年之内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 更难得的是上沟村的粮食是富足的, 农民伙食好,城里的工厂在这点上远不及它。

队长马根生骄傲地让师傅上饭菜, 顺便和大家介绍道:“这是盖工厂的时候顺便建的,以后村里的社员可以来吃,不用粮票,平价又便宜。”

肉菜五毛钱、素菜两毛钱,米饭面条一毛钱,各色粉面汤六毛钱,花不了一块钱就可以吃到一顿美味的饭菜。要是搁外面的国营饭店,一顿不花个三五块都未必能吃到这么实惠的饭菜。

经委的考察小组一共有六个人,刘刚为了远道而来的客人,精心准备了四菜一汤。虽然只有四菜一汤,却下了一番功夫。

比如红烧狮子头,他用的是养猪场新宰的猪肉做成的,社员前脚刚杀好,后脚就送过来了。正宗的狮子头讲究三肥七瘦,猪肉剁了近千次,做成的狮子头柔韧劲道,下油锅炸一边再慢炖十五分钟,精华全在丸子里。

响油鳝丝,这是一道苏杭的名菜,讲究油润不腻,肉鲜香浓。重油宽油做出来的鳝丝却不见油腻,只余鳝鱼的鲜嫩滑腻,因为热油锁住了鳝鱼的水分,但却不能炸糊它,炸糊了就是另一道菜响油鳝糊,它对火候的把控十分讲究。

一锅金汤猪肚鸡用小边炉小火轻煨,入口的温度刚刚好,温馨的滋味可以适时地抚慰晕车后不适的胃。

倒不是多么珍贵的食材,不过却可以看得出来用心,肉都是最新鲜的、在村子里就地取材,加上刘刚的手艺,让人每一口都能品尝到最鲜的滋味。

祝山在吃饭前随意地问村里人:“你们一年能吃几次肉?”

农民们先是一愣,接着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春节发了肉一直吃到初五都还有剩,去年从端午开始村里就陆陆续续补贴猪肉了,然后是秋收后、再接着大学生摆酒席……下半年村里盖了工厂那更是数不清了,去盖工厂的劳动力每天都有肉吃,一直吃到厂子落成为之。

“十次!”有个人响亮地报数。

“记不清喽,反正好多次哩!咱们村自己养了猪,逢年过节咱自个儿就有猪肉发。”

“报告领导同志,我今年年底靠村里的分红拿了十五斤猪肉,我这辈子都没有拿过那么多猪肉!”

开春后工厂食堂开张,只要手里有钱想吃几顿肉就吃几顿,大伙只要想想便觉得日子过得更是有滋有味,看待领导那眼神愈发火热。

经委的同

志听得默默地心想,这群村民的生活水平还真挺不错的。他们可没有年底随随便便分到十五斤猪肉。这条件单独拎出来说,上千个村子也挑不出一个这样的。

饭后祝山单独找了苏叶,和她谈“计件制”,他从计件制里发现了另一条路子,眼下正是兴头正浓的时候。领导有事要找,苏叶当然舍命奉陪。

她细细地介绍了“计件制”,“我们村之所以能保证效率,计件制的功劳不容置疑,只有真正涉及自己的利益,大家才会更积极。

我刚来上沟村的时候,发现十个人拔一亩地的草,拔了一天都没拔完。换了计件制之后,一个人一天就能除完两亩地的草。如果用上农药,一个人承包一百亩都能干完,刚开始大伙那拼命的程度弄得我们隔三差五要赶人回去休息,我管这个叫‘按劳分配’。”

祝山想,她反映的是一件很实际的问题。人都有惰性,他们这些年来搞表彰、树立标兵,每年为了完成指标,大费周章弄鼓励制度、开表彰会,可是到头来还不如人家轻轻松松的一个“计件制”。按需分配任务到底是和“按劳分配”不一样啊……前者要让人盯着干活,后者是他们自觉地拼了命地干活。

话说回来搞“计件制”涉及不同的分配制度,到底和现在国家的政策相悖,他们这群年轻人实属年轻狂妄,也就是省委这个高个子在前面给他们顶着,他们才敢这么做。

他沉吟着又问:“你们每年去城里找插队的知青,你们村能够提供多少工作岗位?”

这是祝山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就业问题不仅是这几年的社会难题,也是今年经委揽下来的烫手山芋。大量的待业青年留在城里,不务生产,容易扰乱社会秩序,他们的粮食、住宿问题已经是城市解决不了的沉重包袱了。

城市待业青年问题是国家亟待解决的问题,这几年主席号召知识青年下乡。但乡下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怎么能吸引这批青年人主动下乡?

苏叶微笑着说:“我们在计划书里写有每个岗位,预计1962年大约能提供500个工作岗位,我们打算每年都去市里招青年毕业生。这叫两相互补,既解决了城里青年劳动问题,也解决了我们乡村建设用人荒的问题。”

她陪领导聊了一下午,其他人陪着调查小组到村里到处逛逛,喝茶、吃水果、品尝各种口味的果汁,逛逛果园、茶山、红薯地,整得跟后世的农家乐没什么区别,大伙热情得令人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