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差点就被抓到了，」朵莉嘴里还叼著烟，朝申昊宇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可是为什么？」

「抽烟很伤身体，你还年轻。」申昊宇不假思索的回应，却差点被自己荒唐的说法逗笑。明明上次见面他还跟朵莉借了火、一起抽烟呢。

但20岁确实还是很美好的年纪，也许他的心底还是不希望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或许是大脑中莫名其妙的共感能力作祟吧但不知怎地，还是觉得如果她不要因为男孩们的言论，而做些自虐般的行为就好了……

闻言，朵莉也笑了出来。「老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已经是可以合法抽烟、年龄2字头、还有打过炮的大人啰。」

像是想证明自己般，朵莉忽地挨近申昊宇的面前，维持极其暧昧的距离在他面前呼出浓浓白烟，「我啊……并不是小孩子哦。」女孩的一双大眼也随著她的话语眨了眨很深沉，使他猛然想起头顶那片没有星星的城市夜空。

「就算我得叫你老师，但这点还是不会改变的。」

昨晚他终究没对叡狠下心来，在攒紧的拳头即将磕上那家伙脸颊的最后一瞬，仍遭到理性的牵制，留下叡愣愣地蹲在原地。他不知道叡是不是注意到他差点做出的行为直到散会前，叡似乎都有意无意的逃避著申昊宇的目光，幸亏其他人几乎全醉了，没嗅出任何端倪。

「我知道。」他僵硬地让目光落在朵莉的眼角下，一颗浅浅的泪痣。

然而他的手现在还隐隐作痛著，不确定是心理作用或真的没控制好力道。他并不否认叡一口咬定交友软体上的男生没几个好东西，却始终没料到自己的失态；再怎么说他也已经奔三，所谓成熟大人的生活圈里，类似的情形其实也不算大新闻，况且……叡和前女友的纠葛明明与他毫无关系，不是吗？

「我只是……」申昊宇讷讷，低头望著右脚鞋尖的那片脏污。

而朵莉只是维持著同样的姿势静静凝视著他，是暂停呼吸便能够隐约听见对方心跳声的距离，属于女孩的气息逐渐覆盖而来，不需伸手便可以感知到彼此的体温，朵莉却没有再靠近。

「我知道？」不出他所料，朵莉又笑了，玩味的重述了一次方才他那句虚弱的宣言。

他们不值得你这样伤害自己，完全不值得。

他应该这样告诉朵莉的啊，然而最后申昊宇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听见朵莉那声细不可闻的叹息。「要不要去看海？」接著她如愿以偿地、温柔地抚上申昊宇略微紧张的颈侧。

第4章 Flare 昙花一现的光

01

朵莉和叡的缘分始于去年夏天的一场battle。

那是朵莉少数参加过的校外街舞比赛，在初赛等候的空档，身边的参赛者猝不及防的点点她因为精神紧绷而僵硬的肩头、将一张手掌大小的纸片塞进她手里。「你是47号吗？你的号码牌掉了哦。」

「我初赛跟你同组，我48。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紧张。」

「嗯，我第一次参加那么多人的比赛。」

「哇不过我觉得你刚练习时跳得很好呀，没问题啦。」

就算那人这么鼓励，朵莉还是一如往常的隐形在晋级名单里。她早忘记那天48号到底晋了几级，但在比赛即将进入冠亚军前的那段party time、社团朋友们嚷嚷著待会要去哪里吃宵夜时，她却看见那个48号男孩从赛场中央随意舞动的人群中钻了出来，迳直地走向她的位置。

那个，不好意思「如果方便的话，请问我可以认识你吗？」

接下来的故事平平淡淡，从看似突如其来的约练与宵夜局、在图书馆或咖啡厅的读书邀约、拿爆米花时不小心碰触的指尖，直到下个寒冷的时节，终于鼓起勇气相互扣住的掌心。一切仿佛踩著稳定节拍般稳稳前进著，但是朵莉却永远记得和叡确认关系的那个跨年夜。

「3、2、1……新年快乐！」

在指针触碰到明日边界的一刹，震耳欲聋的乐声伴随著银花一下子迸裂开来、翩翩起舞在那个堤坊上，众人瞩目的黑灰色夜空，而那只承接过无数泪水的手则忙著偷偷抹去颊边的湿热、破涕为笑。

她是被爱的、她有资格。

年末的海堤边冷得令人心慌，可此时却像有块刚烤好的热蛋糕在她胸口膨胀忘记是欣喜或是安心而流下泪来。当叡温柔的大手复上她的指尖，油然而生的是前所未有的狂喜与释怀。

她好像……终于得到全世界的赦免了。

叡似乎没有太多感情经历，一切看起来都如此透明纯真，不论是刻意在她面前抬头挺胸的模样，或是外出时总将朵莉护在身侧的细腻。有点笨拙、但和过去遇到的那些男孩不一样她在他身上看不见如豺狼般的急躁。

在第一次一起过夜时，朵莉还窥见他趁自己假寐时偷偷溜进浴室的身影原来这就是被珍惜的感觉吗？

当时她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发酸的鼻尖。

那么，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

可是烟火一下子就熄灭了，落下的余烬没有颜色，却还是好烫好烫。

「我就说了……我真的没有！」

引发争执的火种小到连朵莉都快忘记，到底是为什么而分手。只记得那天两人的话语都从起初的急促渐渐变得尖锐，随后手机、枕头还有油腻的纸碗全被无辜的扫到地上。汤汁染脏了朵莉的衣角，缓缓滴在她赤裸的脚背。

「已经说好的事情，每次都被你的私事破坏！」

「不是，那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

啊，那时的朵莉和叡吵架的频率相较刚在一起时更高了，或许是大家所说的磨合期吧？零碎的日常小问题像积木般一块一块地堆叠，随著高度的增加而晃荡，看似逐渐壮大却能轻易被谁的喷嚏吹垮。

叡已经对朵莉的忙碌不满好一段时间了，他其实知道自家女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无论是课业、课外的实习或家教但，明明身为备考生的自己都能放下紧凑的读书时间好好陪她呀，结果对方连空下一次工作日陪自己来场久违的电影约会也得皱著眉头、踌躇老半天。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我给她的太少了？但我明明很努力了。

叡有时不禁对自己的真心感到疑惑，明明在友人眼中他已经慢慢建立起宠女友的形象了他确定自己爱她、从不在意朵莉的长相，也不介意她时而冷酷时而暴走的古怪个性至少与许多男孩们相比，他专情、善良，且有耐心多了不是吗？就拿他老师来说吧，在他那圈子里要找到一个不约炮且愿意正常恋爱的男人，比在酒店里找处女困难，对吧？

但最近他总偷偷怀疑自己在朵莉心中的地位究竟有没有比她的工作重要，自我审问的声音在午夜梦回时更令人难耐，叡已经辗转难眠好几夜了，他明明是那么细腻、那么为另一半著想的男孩。

他甚至可以放下前途为朵莉做那么多，那朵莉为什么做不到。

「兄弟，听我一句劝，」他曾向一起练舞的好朋友吐露心事，却换来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与其想自己哪里做不好，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下头顶。」他那位被称作情报王的朋友委婉地表示，确认四下无人以后更加靠近叡，神秘兮兮地再次开口。

「其实在跟你交往之前，你女朋友……」

叡从没想过，自己在网路上唾骂过无数次的感情分享文情节竟然真的重现在自己身上，仿佛真心付出感情却被对方泼了一脸又苦又涩的咖啡。

和所有分享文的主角一样，他决定再偷偷观察一阵子朵莉的表现因此打那天开始，叡倒没有特别对朵莉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情，只是对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看来全变成了逢场作戏的拙劣演技。那女的还在挑战自己的底限，这一切实在是太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