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里很清楚,当年正是因为先帝身边侧妃多,才致使襁褓中的阿爷险些遭了毒手,阿爷深恶后宫争宠,多年来从未纳过妃嫔,他们自小将阿爷对阿娘的专情看在眼里,也觉得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到了今年,他在阿娘的要求下开始留意长安这些仕女,原本他因为滕绍的缘故对滕玉意万分好奇,不巧在乐道山庄那一晚滕玉意风疹发作,他没能瞧见滕玉意的长相,倒是被杜庭兰吸走了全副心神。
从前只是远观,刚才却近距离窥见了杜庭兰的相貌,风一吹,那薄薄的纱帘压根挡不住什么,杜庭兰琼鼻樱唇,生就一双弯月般的眸子。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温柔清澈的眼睛,一望之下,心跳止不住加快。
看出杜绍棠有些局促,他决定转移话题,笑道:“那边有说变文的,要不过去听听?”
姐弟俩同时松了口气。
就当这时,大批人『潮』朝青龙寺门前的拱桥涌去,杜庭兰始料未及,差点被人群冲倒。
杜绍棠身躯单薄,自是护不住阿姐,霍丘被隔在了三尺之外,一时也无法近身,杜庭兰被身后的人『潮』不断推挤,即将跌倒的一瞬间,被人伸手稳稳扶住了。
杜庭兰狼狈抬头,恰好对上太子的眼睛,太子松开手道:“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乱』子,过去瞧瞧吧。”
杜庭兰自是感激不尽。
可是越往前走,她心里的疑『惑』就越浓,无论人群多么拥挤,只要碰到走不动的时候,太子总能不动声『色』帮她挡一挡。
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格外关注某个人,才会把对方的举动全看在眼里,还有今晚太子未免出现得太巧,青龙寺戏场那样大,太子却一直与他们同路。
她越琢磨越心惊。
好在一到事发的地点,太子就自发与他们分开了。
***
“阿姐?”滕玉意好奇望着杜庭兰。
杜庭兰不知如何接话,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一切只是凑巧,杜绍棠则认为太子的态度过于热忱,在脑中捋了捋,悄悄把方才的事都说了。
滕玉意怔住了。
青龙寺附近可以游乐的地方那样多,太子去哪不好,偏要同阿姐他们同行,关键这一路还打听了那么多杜家的事。
当然在滕玉意的眼里,阿姐是这世上最美的美人儿,上回在乐道山庄在一众才女中拔得头筹,太子不在场则已,在场瞧见了,会心动也不奇怪。
只不过今晚游人如织,刚才那一幕估计被不少人瞧见了,好在阿姐戴着帷帽,附近也没几个人认识太子。
滕玉意放下心来,搀住杜庭兰的胳膊:“这地方不好说话,我们先回菊霜斋。”
杜庭兰踮脚眺望事发地点:“到底出什么事了?”
滕玉意就把先前的事说了。
姐弟俩大惊失『色』。
三人回到菊霜斋,门口站着大理寺的两名衙役。
同窗几乎全回来了。滕玉意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人都在,唯独少了武缃和武绮,一个是出了事,一个则陪着阿兄在边上帮忙。
柳四娘等人直抹眼泪:“大伙高高兴兴出来玩,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凶手真是胆大包天。”
彭大娘和彭二娘也怃然叹气:“你们没瞧见么,武大公子和武绮都急成什么样了,出了这样的事,武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丢了一魂一魄是什么意思,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
邓唯礼眼中也有泪痕,沉默了半晌恨声道:“今晚的事太奇怪了。武缃说要领我去见一个人,要我在第七个桥墩处等她,结果没等来武缃,却被大伙误以为我与成王世子同游。”
李淮固愣了愣:“你当时不知道成王世子在你边上?”
“事后我两个婢女就告诉我了,可事实上,我那会儿一心等武缃,都没留意身边有哪些人。”
滕玉意忍不住道:“这话是武缃亲口对你说的?还是别人帮忙传的话?”
“武缃亲口对我说的。”邓唯礼抽噎了一下,“奇怪的是这话一说完,一整晚我都没能找到她,好不容易见到她从楼前路过,没等我当面问她在搞什么鬼,她就出事了。”
同窗们面面相觑:“这会不会太巧了,想让我们误以为你同成王世子幽会?但这样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有位柳家的远方亲戚傻乎乎『插』话道:“我听说武大娘是太子妃竞选人之一,倘或叫大伙误以为邓娘子跟成王世子有私,她不就”
柳四娘当场变了脸『色』:“五郎你闭嘴。”
那人吓得不敢作声了。
邓唯礼断然道:“不可能,武大娘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害人呢。”
旁人也附议:“就是,武大娘可是出了名的心肠软,平日与世无争,不然也不会被镇国公府的段青樱偷偷撬了墙角。”
“但凶徒取走武大娘的魂魄,总要有个缘故。”
彭锦绣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哆嗦:“上回听人说太子有了意中人,说那人『性』情温柔,太子一见倾心,书院里有才有貌的娘子不少,『性』情温柔的却没几个,说的就是武大娘吧,凶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
女孩们一愣。
太子妃人选牵一发动全身,尘埃落定之前,宫里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彭家从何处得的消息?
彭花月大声打断妹妹,强笑道:“诸位莫见怪,二妹憨直得很,估计是某位同窗跟武大娘开玩笑,我这妹妹却信以为真。”
彭锦绣也自知失言,惴惴揪住了巾帔,接下来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就听门外有人说话,不一会衙役进来说:“请问哪位是邓娘子?大理寺官员有几句话要当面询问。请上二楼雅室,严司直和蔺评事稍后就来,为着避嫌,诸位可以将婢女和嬷嬷带在身边。”
邓唯礼戴上帷帽,带着下人们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