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进门,就看到杜宁愁眉不展的坐在沙发上。

“小玲呢?”他放下皮包问。

“去超市买土特产给同学了......老公,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她抬起头,面色苍白的问。

他皱着眉:“怎么?”

“今天顾卿的母亲来过了,她说不想让你和顾卿再有来往,那个英子也和我说过,你到底怎么惹到她们了,真的只是因为雅凡股份的事么?”毕竟她是女人,还是有所直觉的。

于凡坐了下来,沉默了很久,这才缓缓的说道:“我知道不应该瞒着你......但我也是出于无奈,我其实是个同性恋。”头一次坦然的把事实讲出来,他一时间轻松了很多,压在身上的重担瞬间就卸了下去,而且他也不想再过这种充满了欺骗和谎言的生活了,他太累了!

杜宁呆住了,根本就讲不出话来,她怎么也难以相信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是个喜欢同性的混蛋,难怪他和顾卿好得和亲兄弟一样呢,原来他们根本就是一对儿同志!

“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讲,你混蛋!”她歇斯底里的喊叫,用自己并没有劲力的拳头捶着老公的胸口,委屈又屈辱的泪水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流了下来。

于凡皱着眉,痛苦难当的闭着眼睛,此时此刻他只能任凭妻子发泄,尽管杜宁并不是个合格的老婆和母亲,但他依然会觉得无比的愧疚。因为这个女人也曾经付出过青春和自己在一起,他才是骗子,最无耻的家伙。

杜宁发泄了很久才抹着眼泪,咬着牙说道:“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家,就和顾卿断了来往,否则我和小玲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眼看着她就要五十岁了,再找其他男人已经不现实,她只有维护好现在的家才有出路,而且她还是了解丈夫的,他不是个有魄力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勇气承担世俗的舆论和冷嘲热讽,也就只敢偷偷摸摸的私下里和顾卿来往罢了。

上海男人捂住脸,垂着头不再言语,他现在若是放手,恐怕顾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但如果让他放弃家庭他又做不到,他好痛苦,甚至有了一种想死的冲动!

沉淀

把老婆孩子送到机场后,于凡就开车独自来到了机场高速路旁边的荒地旁边,坐在车里抽了半宿的烟,他想了很多,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就拨通了顾卿的电话,想和对方冷静的谈谈未来。

医院里的人一直没睡,但等到的却是一通冷冰冰的电话:“喂,你不过来了,是吧?”

“嗯......我想和你交代一下以后的事。”他捏着手机,心情烦闷的说道。

说到“未来,以后”这种字眼儿,顾卿就心里发虚,但还是乐呵呵的说着:“行,我听着呢。”

“我们只能暂时分开了......这段时间我会回上海,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就别给我打电话了。”他绝情的说道,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扎在了他的心头似的,但这都是无可奈何。

虽然他并不吃惊,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怔了一下,随后他才问:“你的意思我不大明白。”

“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好了,要是再过些年,我们身边都没有别人,那时候再一起生活吧,现在我只能这么做。”他捂着脸垂下了头,痛苦的呜咽着。

听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哭出了声音,顾卿的心里却更是难过,他豁达的苦笑着:“宝贝儿......你这是叫我和时间赛跑,别哭,我不想逼你,我知道这辈子你最爱的人是我,只是你对我的爱还没办法和你对家庭的责任平起平坐,我输的心服口服,就按你说的办吧,让我冷静一下,我先挂了。”他放下手机,靠在床头紧紧的咬住了牙关,虽然他现在做出了放手的姿态,但并不说明他就会放弃小白脸,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要快点康复,重新走路,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有资格夺回他最珍爱的人。

于凡放下手机,趴在方向盘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一旦人动了真感情,就再也覆水难收了,二十多年前他这么做过,让那段青涩的过往沉睡在记忆的深处,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却要让更加满溢的爱硬生生的丢进冰封的谷底,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份决心和持久力,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扑进对方的怀抱里,像只温顺的猫儿似的乞求疼爱和温存,但那个时候他们真的还能在一起么?

回到上海之后,他表面上虽然过起了平静的生活,但内心却无时无刻不滴着血,因此他又和从前一样变成了机器人,从早忙到晚,到家的时候老婆基本都睡觉了。对于自己的晚归杜宁也没说什么,生活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只是他们两人再也没吵过嘴,平平淡淡,安安静静。

这天下午,郭绫来店里找他商量广州新店开业的事,两人聊完了公事就把话题转到了私生活上。

郭绫自然他和顾卿分开的事,某人每周都会给自己打电话打听面前男子的近况,她也很想帮忙,于是便旁敲侧击的问:“你们两个都四十好几了,再这么闹下去头发白了都没办法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不试着和杜宁好好谈谈?”

于凡坐在沙发椅上眺望窗外的风景,悠悠的答道:“或许还是我太软弱了吧?”

“你这是逃避现实……别找借口了,人生就几十年,你们还荒废了将近一半,别老来再后悔,要坦诚的面对自己。”她觉得这就是中国人和外国人的不同之处,老外从来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对欲望和感情很率直,倒是很多中国人习惯性的遮遮掩掩,尤其是对面的家伙。

他垂下眼帘,苦笑着:“可惜我就是个不坦率的人。”

“人可以改变啊,你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呢?”她真弄不明白这位的大脑结构,莫非真的是一根筋?

“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改变了……而且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情,这就足够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顾卿,这已经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了。

郭绫听到他这么说,只能叹气,她晚上得和北京的那位通个电话,看看怎么才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小白脸回上海之后,顾卿就由父母和雇来的看护轮流照顾,他丝毫也没有放松治疗和康复训练,每周还要去一趟公司处理公务,年底的时候因为赶上上海大规模的拆迁,所以松江的小区销售过半,附近的地皮也随之水涨船高,小区的房价也从每个平米两千二,攀升到了两千五,但来订房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银行的贷款也还清了,接下来才是正式的盈利,每一分钱都是纯利了。顾总心情大好,繁忙的工作让他忘了和于凡分开的痛,他一步步的把公司从泥潭中带了出来,同时自己的治疗也接近了尾声。第二年春天,他已经可以借助一根拐杖走路了。

四月初,风和日丽,百花盛开,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泼水节,这一年位于西双版纳的农场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那就是把他们的青春奉献给这片红土地上的知青们,这次兵团战友的联谊活动吸引了来自北京,上海和四川等地的知青们,凡事有时间,有能力的人都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了。

于凡和郭绫也从上海赶来参加,虽然农场的领到早就换了人,但战友们依然还是老面孔。

农场领到安排大家都住在山脚下的招待所,这里便是以前知青们的宿舍所在地,不过已经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青山环抱,绿水掩映,不远处就是翠绿的坝子,一望无际的蓝天拥抱着这片充满朝气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臭烘烘却又熟悉的橡胶的味道。

“你们来的好晚哦,很多人上个礼拜就到了。”负责招待他们的是留在农场里的上海知青老李,比郭绫他们年长好几岁,一家人已经在农场生活了二十多年,两个孩子都在外面上大学,眼看着就要退休了。

郭绫好奇的问:“李大哥,都谁过来了?”

老李带他们来到房间门口,开心的说:“你们七营宣传队的小陈,和小顾,他们前天到的,也住在三楼。”

于凡听到这句话,心头小鹿乱撞,他已经快一年没见到那个家伙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样了。

郭绫假装不知道,还吃惊的说:“是嘛,我们都没听说。”其实上个礼拜他就接到了顾卿的电话,这次农场之行也是她和对方设计好的。

“呵呵,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晚上大家要一起聚餐,恐怕要聊到第二天早晨了。”老李说完就和两人道别,忙着去给大家伙准备晚饭了。

看到于凡还站在门口愣神,她就温和的劝道:“有什么事儿晚上再说吧,我得洗澡睡个觉了。”她先一步进了自己的房间,关好了门,马上就拨通了顾某人的电话。

顾卿此时正坐在招待所后面的花园里和陈冬他们几个聊天,一看到郭绫打来电话就站起身,杵着拐杖走到了一边。

“喂,你们到了?”

“刚到的,剩下的就看你了!”她帮忙也就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

“好,晚上联欢会见,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北京男人挂了电话,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现在他的公司扭亏为盈,身体也康复了,接下来该是考虑他和于凡的事了,这次他决不让步!

坐在一旁的陈冬看到他堆满笑容的面庞,就知道肯定是于凡到了。这段时间,他都成了对方的吐槽筒了,看来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解脱了,这家伙就是“老婆”不在身边寂寞难耐!

天色渐渐晚了,在农场的餐厅里正在举行一场联欢,而主人公就是远道而来的二十几位知青,他们有的带了家人同来,有的则单身一人,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脸。

农场领导和知青代表讲完话,联欢会就正式开始了。

郭绫先带着三个宣传队的女知青上台跳了优美的孔雀舞,虽然都已是半老徐娘,但还是赢得了众人的掌声,她也算是七营里飞出的金凤凰了,当年曾经引无数风流人物竞折腰,但最后还是归了一个美国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