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杜宁倒是火了，她喊道：“你疯了，这些东西哪里值五千块？”

“行了，别说了！”于凡朝她吼着，拿过售货员递来的东西，怒火中烧的走出了寿衣店。

杜宁愣住了，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公发火的样子，她默不作声的跟了出去，耷拉着脸坐到了轿车的驾驶位上。

而于凡则靠在车后座上打盹，他很想好好的睡一觉，但又有太多事等着自己去办，脑子里就像有架轰炸机似得“嗡嗡”响，疲惫不堪的闭上眼睛......

晚上十一点多，顾卿才见到了阔别半年多的小白脸，看到对方苍白的面色和劳顿的神情，他就很心疼，可当着这么多人他又不好直接表达，只得温柔的问：“咱两去阳台上聊会儿？”

杜宁随便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回卧室去了。

“小玲，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呢。”于凡说完就跟着他来到了阳台上，关好了门。

顾总帮他点了根烟，然后才关切的问：“钱够不够？”

他连吸几口烟，点了点头。

“别的我帮不上忙，钱的方面你尽管说，得给阿姨买块墓地吧？”他问。

小白脸答道：“明天去看看。”

“现在墓地价格不便宜，好的也得一万了......我让志强打钱给你。”顾卿说完就拿起了手机，可还没开口却听到于凡说话了。

“不用了，我能应付，我妈存了几万块，我自己也有点儿，足够了。”他怎么好意思再拿人家的钱呢？

“你不要钱也成，我得给阿姨弄块好墓地，这是我送她老人家的。”他还记得那次老太太住院的时候拉着他们手的表情，老人家是希望自己能照顾于凡一辈子，他又怎能辜负？

于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扶住了窗台，留下了两行热泪。

“别哭......再哭我可把你扛回梅川路了。”他按住对方的肩膀，鼻子发酸的说道。

小白脸低声呜咽着：“我妈没了......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自从父亲死后，就是母亲支撑着这个家，她这辈子还没享受两年好日子就撒手人寰了，母亲没了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能理解自己的人了。

“阿姨说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只要你需要，我会立刻推掉所有的事情来见你。”顾卿义无反顾的说道，虽然对方已经不太可能和自己亲密相处了，但心头那份沉淀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却是无可替代的。

于凡抓住他的胳膊，隐忍的说：“可是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你单方面的付出，我没办法回报你，我心里会更不好受的。”

“别废话，这又不是做买卖，还讨价还价么，我和你不讲这么俗的，明早我跟你一起出去吧，让杜宁在家里呆着，你们刚才是不是吵架了？”他问道，因为两人进门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

小白脸擦了把眼泪“嗯”了一声，刚才在寿衣店他和妻子发火了，一会儿是不是应该去哄哄她？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没眼光！”顾卿半开玩笑的说，不过都到了这个年龄一般人就都懒得离婚凑合过了，他完全能理解于凡的想法。

“既成事实了，就不能后悔了......我送你回梅川路吧，已经很晚了，明早我开车过去接你。”他刚碰到门把手，却听到身后的男人小声说：“还是我打车走好了，要不我说不定就不让你回来了。”

可于凡却很坦然，他回过头应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呵呵，我不敢保证！”顾某人惨兮兮的笑了。

输家

不一会儿,两人就驾车行驶在上海的高架路上了，窗外风景依旧，但他们的心情却都很沉闷。

“小菲和孩子好么？”开着车的男人问。

“挺好，小勇长得真快，都开始学走路了。”他感叹。

“小孩子一两岁的时候最可爱了,小铃小时候也是，每天傍晚就会站在门口等着我,看到我就会喊爸爸,爸爸,摇摇晃晃的跑过来要我抱。”他动情的说着,这才是养育孩子的乐趣所在。

顾卿望着边上的人,回想着他和儿子在一起的情景，不住的点头：“嗯,是这么回事儿。”

“有老婆孩子很幸福的，你忘了当初农场后山的杜鹃总是叫光棍好苦么，有了家男人才会觉得踏实，奋斗起来有动力。”他说道，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暂时忘了丧母之痛。

顾卿打了个哈欠：“因人而异吧，有孩子当然幸福，可为了家庭失去自由，失去最爱的人，这买卖不合算。”

于凡听到他的话，就想起郭绫和他聊起的事来了，他只得劝道：“人生就是这样，患得患失，你不能不知足。”

“我哪儿不知足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和爱人去美国享受退休生活，现在可好，我扛上更重的包袱了，而且一辈子都卸不下来。我就像一副傀儡，每天都在扮演别人喜欢的角色，老板，丈夫，父亲，女婿，好儿子，好大哥，已经完全失去自我了。”他大吐苦水，因为这些话是没办法和家里人讲的。

小白脸叹了口气：“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我们都已经四十不惑了。”

“四十岁的男人就不能抱怨，不能诉苦，那也太没天理了吧，男人活的容易么？”他想得到对方的理解，更希望听几句温柔的情话。

上海男人望着前方的道路低声说：“男人活的当然不容易，可我们都有责任，只有我们够强大，才能让亲人过得幸福舒适，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我们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哦，我懂了，言外之意是你今晚还要回去。”顾卿做了一番精辟的总结，虽然结果令他很失望。

于凡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开着车......

回到梅川路的时候，忽然下起暴雨来了，大街小巷立刻变成了泽国，望着窗外阴雨连连的景色，于凡只能站在阳台上抽烟，他得等到雨停了再回去，现在开车太危险了。

这时候，洗完澡的顾卿擦干了头发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说道：“别回去了，这么大的雨，你挺累的就在这儿睡吧。”

他摇头：“我没事，晚上回来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的。”

“疲劳驾驶容易出危险。”他来到于凡身边，搂住了对方的肩膀。

小白脸没有挣扎，只是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暴雨，寂寥的说道：“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就连儿子和男人睡觉她都能体谅。”

北京男人苦涩的笑了：“阿姨是希望我能亲自照顾你，她是想让我们在一起。”

他垂下眼帘，轻声说：“我妈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事情原本不复杂，不过让咱们给弄得复杂了。”他叹了口气，拉着上海男人回到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于凡确实很累，但他觉得留在这里过夜，八成是要被对方“使用”的，所以他有些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顾卿看出了他的心思就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温柔的说：“你真把我当禽兽了，我不会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