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回忆起离开家后的生活,新生的喜悦维持不过一年,沉痼复发,旧疮血流,矛盾争吵破碎重合贯穿了他们的几年。写满爱与折磨。她就是没有能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脸上带着伤的小女孩在哭。她伸开手臂要抱抱。陶悦很无奈,只能安慰她。
你乖一点就没事了。不要惹妈妈生气。
忍忍吧。
等长大就好了。
陶悦梦游了。陈原不敢叫她。听说梦游被叫醒会精神失常。本来就感觉她脑子有点问题。她坐起来时陈原就跟着醒了,看她坐了几分钟,然后下床,去到客厅沙发上,开始对着空气说话。
接着看到她抱着膝盖开始哭。
陈原正踌躇着怎么办,陶悦已经看到他了,可她也只是看了眼陈原,蔫蔫地,然后抽出纸巾擦眼泪,接着又侧过身背对着他,抱着膝盖继续无声抽噎。
确定人是醒着的而不是在梦游,陈原才开口:“大半夜的,你哭什么?”
哭声止住,半晌,陶悦说:“我受不了了。”积攒的委屈爆发,她看向陈原,冷冷质问:“还有多久?”
“什么多久?”
“我是说,我什么时候能走。”
为什么又说要走。陈原觉得这段时间,他对陶悦好到难以置信,他从来没对人这么好过。床事不强迫她,也不打她,还把卡给她随便刷。
他都忘了当初答应过陶悦过段时间让她走。而且理所当然地认为陶悦会一直在自己身边。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还有些不知所措,陈原半天才憋出一句:“犯什么病?我对你不好吗。”这段时间,也没发生过什么吧,陈原没吓唬她,甚至有时候她说不做那就不做了。不知足什么呢。陈原挣扎了一会,语气缓和一些,没底气地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陶悦被问得沉默,不敢说不好,片刻后才说:“我觉得很不自由。”
“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上班自由吗?你之前的工作,一个月才挣多少钱,以后你跟我,我养你,给你花不完的钱还不好吗?”他突然去抱住陶悦,耐着性子哄她:“别说要走了好不好。”
“三个月了。”
确实。三个月了。陈原竟然还没对她腻烦。
第0028章 害怕自己一个人
陶悦声音凉凉的:“你说了,我这种货色不会让你感兴趣多久,可是已经三个月了。”
“难道我们是在谈恋爱吗?”她的神情与语气令陈原觉得很陌生。昏暗灯光下,她的眼神哀切中甚至带着怨毒,陶悦继续讽刺道:“陈原,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我这个2000块钱一次的婊子吧。”
那种陌生刺到陈原的心脏,他松开陶悦,不自觉与她拉开距离。语气也冷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轻笑着说:“看来你很煎熬,记这么清楚。”
说得好像当初他们是两情相悦在一起似的。
“想马上走人可以啊,你给我拍几部片子让我留个纪念就让你走。操了你这么久我也有感情了,以后想你了我就放你的片子边看边撸。”
“亏老子这段时候还为你守屌如玉。”
上次带她去看拍片,她被吓得都应激了,还不长教训。所有人都要抛弃他。烦躁地点起一根烟,陈原转过头盯着陶悦看,看她能憋出个什么屁。
“不让我走,那你别关我,别像看狗一样看着我成吗?”
“那可不成。你有前科。”想想都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白色烟雾中,陶悦的神情有些古怪,没太多情绪,眼神令陈原很不舒服,她轻声说了句:“陈原,你很怕自己一个人。”
陈原没有回答她,只是闷声抽烟。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被她这样一提,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怎么一个人待着。他身边总会有个女人在,虽然他都记不得她们的样子,最多记住谁的奶子最大谁的最圆。要不然就是跟兄弟们一起喝酒玩女人。反正不会自己一个人待着。他喜欢热闹。
可陶悦的问题又令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热闹。
“对吧?”陶悦这样问,但是却是看向角落。
“我操!”陈原终于受不了了。
“陶悦我他妈早就想说了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又他妈在那里问空气。
他早就发现陶悦经常会突然对着空气来一句:“对吧?”就跟他妈有鬼一样。刚才她就对着空气说了半天话,陈原以为是梦游。现在感觉是闹鬼。
陶悦却突然软软贴在他身上,双手缠着他,长发如水草般柔软地包裹着她和陈原,凑到他耳边幽幽道:“你不敢承认,你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你从来都不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总是睡醒后看不到陶悦就会发脾气。所以每天都泡在夜总会里。
偌大的客厅只开了昏暗的氛围灯。
长发下陶悦的脸又小巧又白,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森森盯着他,眼睛都不眨,像个女鬼。
盯着那张脸,一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着。老宅装潢古朴,太大太空,像个孤堡,他在厅内哭,旁边的佣人手足无措。宋倾遥掰开他的手,牵着哥哥头也不回地离开。从小宋倾遥就不喜欢他,也不抱他。他爹不准他哭,于是让他一人在书房罚跪,他跪到天黑,书房一片黑暗,除了寂静什么都没有,他觉得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向他逼近,最后晕倒在书房,那时才六岁。大学,盛月凝主动找到他,生气地说:我看到你踢学姐了。学姐是一只三花猫。盛月凝一直在喂学校的流浪猫。那是他们第一次讲话。他们恋爱了。于是陈原放弃出国的计划。可最后,盛月凝就在他面前跳楼了。
所以他从来不自己一个人待着。
第0029章 窥探
陶悦的瞳孔黑得可怕,几秒间前半生所有黑暗的记忆都被这双眼牵引出来,电流般穿过大脑,清晰可鉴地浮现,陈原盯着她的双眼,一阵恍惚。
陶悦当然不知道这些。可陈原却有种她知晓一切的恐惧感。
强烈的窥视感包围着他,甚至产生一种被剥开的耻辱。她不知道。陈原告诉自己。可又觉得她知道。是他说梦话了?还是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他突然感觉陶悦仿佛拥有上帝视角,她看到了他脑海中的往事,穿越回他灰暗的童年,冷漠旁观他的弱小与悲哀。深埋恐惧与无助的内心被看穿,她在嘲笑自己。
无由的慌乱令陈原又产生破坏一切,毁灭一切的冲动,用力甩开她,声音发颤:“操你妈的。”
他起身去酒柜拿酒。哆嗦着手倒了半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令他一阵作呕,碰到嘴角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酒精上头后,他开始愤怒。还觉得很伤心,想哭。又是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但是很讨厌,而他对抗这种厌恶的方式就是暴力。
“你是不是有毛病?犯什么贱?我对你不好吗?”
他又在重复这个问题。他觉得的好,就是打一巴掌给一颗枣。把她当成个有趣小玩意儿养着。毕竟,他想让谁不好过,谁就得受罪。他觉得谁受了他的好都得对他感激涕零。所以他不理解陶悦为什么不愿意待在他身边。他甚至觉得他对陶悦这么好这么仁慈陶悦得爱上他才说得过去。结果她竟然还在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