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诺添捏捏钱凌的半边脸,慨叹道:“唉,那兔崽子如果有你半点儿通情达理,我能少发多少脾气啊。”说着,唐诺添拿起酒杯,送到唇边。
“阿添哥,发火伤身,喝酒伤胃,”钱凌从唐诺添手里抢过酒杯,仰起脖子代他喝掉:“少喝点,容易对胃造成伤害。”
“嗨,没事儿。”小唐满不在意地摆手:“我都快让那兔崽子气成内伤了,喝点酒压压惊,你别太担心。”
“那也不成!你别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钱凌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倒酒了。
“好啦,我听你的,不喝还不成嘛!”唐诺添笑着妥协,一只手把钱凌揽进怀里,叹息道:“希望那小浑蛋能度过低谷期吧。真要命,他本来就爱走极端,不知道会不会做傻事啊。”
此时的木润洲已经歪进沙发里看电视,电影频道正播放徐克老鬼导演的影片《青蛇》。张曼玉和王祖贤风情万种,影片插曲悠悠然唱着“人生如此,浮生如此”。
什么叫人生如此呢?人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既然一条道行不通,何必要独木桥走到黑?既然他的演艺生涯出现了障碍,他可以换条路尝试,没必要头撞南墙。
齐芮雅扬言要封杀他的演艺之路,可以,她做到了。但木润洲觉得,自己并没有输。
未来的路要靠自己走,没人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哪怕其中一条路被摧毁,他还有其他的道路。
连鲁迅先生都说“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影片里传来青蛇的声音:“这样的生涯,多烦闷,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涯。”
既然他和冉念庭之间应该写上句点,那么这段关系里,首先该割舍的,就是他。
木润洲双手敲击手机键盘,给冉念庭发了一条微信:冉哥,我们都放手吧。
他不信天长地久,却相信爱和心动一样,并不会长存。
他太过缺乏安全感,不知这究竟是否能算幸事。缺乏安全感的他,不至于对感情陷得太深,难以抽离,也不会在结束感情时绝望。
但时间会冲淡所有的,总有一天,冉念庭会彻底忘掉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想发微信告诉齐芮雅,他把冉念庭还给她了,祝他们幸福。
然而他终没有发任何话给齐芮雅。对话框的内容删掉又改,改掉再删,最终他还是把手机关机,舒舒服服地卧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影接近尾声,是小青和法海的对话。
“法海,你也杀了人,金山寺的和尚全是你杀的...呵,真是可笑,连你们人都不知道...也许,等你们想清楚,我会再回来...”
木润洲看着影片结尾青蛇拂袖飞走的画面,久久不能平静。青蛇对待感情如此决绝潇洒,白蛇却痴情卑微。
好久都没有惬意地卧进沙发,看一场精彩绝伦的电影了。木润洲心想,伸了个大懒腰。生活还要继续,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冉念庭让父亲冉旭叫去香港商议与齐芮雅的婚事,父子俩用粤语沟通,起初的氛围还算平常,后来却变了样。
冉旭语重心长地道:“你三十几喇,该成家了。芮雅系很好嘅女人。”
冉念庭耐心听冉旭把话讲完,然后拒绝道:“我唔会娶佢。”
“点解唔会娶佢?”冉旭不悦地皱起眉头。“因为...我唔钟意女仔...我钟意嘅系男仔。”冉念庭停顿几秒,还是把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都告诉了父亲,即使老爷子知道以后难免会大发雷霆。
“衰仔!”冉旭听罢瞪着眼睛,口中咻咻喘着粗气,指着冉念庭骂道:“Bloody hell,真系阴功,养咗你呢个混帐仔!”
冉念庭由冉旭数落,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与父亲争论的权利,喜欢同性在父亲眼中是大不孝,要想让老爷子同意,恐怕难于上青天。
冉念庭沉默着,听老爷子喋喋不休地数落,耐下性子,不出言顶撞半句。
时值暑假,冉澄已经从学校回到父亲家里,原本在楼上打游戏,听到父亲骂大哥的声音,便放下手中的Switch,幸灾乐祸观架。
冉澄与冉念庭同父异母,兄弟俩关系并不要好,加之冉澄性格滑头得很,冉旭偏爱冉澄乃至溺爱的程度,想来老爷子以后的财产都会由他这个二儿子继承。
冉澄的母亲过世三年,父亲冉旭虽然没有续弦,但在外面有不少女人。据说有五个女儿流落在外飘泊,可冉旭却不认这些女儿。
其实,冉旭还有个儿子,是和一个三线女明星生的。然而他不肯让那个儿子认祖归宗,只给他们母子俩一笔钱,让他们去新家坡定居。新加坡是华人聚居地,生活节奏平静,从此那母子俩便再没找上门,安稳待在新加坡生活。
冉澄下了楼梯,见冉念庭正好抬头望他,当即绽开笑脸:“喂,大佬,宜家点得闲返屋企喇?”
冉念庭向他那笑容灿烂的弟弟说道:“今日得闲,返嚟睇下。”
冉澄笑了笑,走到冉旭身边,卖乖讨好,劝父亲不要和大哥生气,又告诉父亲自己在牛津读书英文水平进步很快,以后与外商谈合作没有问题,让老爷子只管放心。
冉旭这才舒展开眉头,说还是你是乖仔,让daddy省心。
冉澄乖巧地笑起来,耀武扬威地向冉念庭抬了抬下巴,露出得宠胜利的挑衅神气。
冉念庭回以平淡的微笑,他从不与这个弟弟争抢,父亲的一切他可以不要,他这次来,是为了与父亲摊牌,让父亲不要再安排他与齐芮雅的政治联姻。他不可能与齐芮雅结婚,因为他真正爱的人,是那个缺点很多,但又那么惹人心疼的小朋友。
木润洲值得世上最好的爱,冉念庭想给他全部的爱。哪怕小朋友不肯接受,他都会全心全意地爱他。
他喜欢木润洲纯真的笑容,不忍心看到小朋友躲起来偷偷哭泣的泪眼。
三十三、乐队
与父亲挑明自己的秘密之后,冉念庭风尘仆仆地离开了香港。
冉念庭自始自终都没有打开微信,一路上,他酝酿写一篇长文发给木润洲。他点开手机便签,字斟句酌思考用辞,像个情窦初开给心上人写情书的毛头小子,小心翼翼,态度极尽虔诚。
他发誓要写一段很长的情书,表达他对木润洲真挚的感情。他的心脏怦怦跳动,忐忑不已。
坐上回北京的飞机,冉念庭在手机便签上写好了情书。
写情书的方式是否太老套,也许他们那个年代尚且流行,不知现在还有人写情书吗?冉念庭不安地想着,边盯着便签本上自己写的情书,默念起内容,检查是否出现错字与疏漏之处。
这是他第一次写情书,倾注着他对木润洲纯粹的爱。像轻柔的风,洁白的云,温柔美好。
洲洲,请不要因为我的唐突与莽撞烦扰,也不要置疑我的感情只是儿戏。我发誓,会用一生去好好爱你,请你给我机会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