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忙拿起水杯假装喝水,喝了一肚子空气后才发现水杯里一滴水都没有,他尴尬地将水杯放下,清清嗓子,说:“你也知道的吧,我只是个班主任,推荐谁不推荐谁,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就是承认这次的推荐名额里没有曲灵。
瞬间,眼泪蓄满了眼眶,曲灵仰起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而后扭头就走。
李老师站起来,急忙问:“你要去哪里?”
曲灵转头,看向李老师,说:“我要去找能管事的人,问问到底为什么。”
李老师叹口气,说:“你别去,去了也没用,学校有权利推荐谁,不推荐谁,惹到他们,对你没好处。”
李老师心里头也特别不自在,曲灵的名额,不是他给挤掉的,但他是执行者,也是帮凶。曲灵学习好,成分好,思想品德好,积极参加学校的各种社会活动,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比李小志更有上高中的资格,可谁让曲铁军在这个时候去世了呢?
这个世界就这么现实,人走茶凉,没了爸爸庇护的孩子最好欺负。
曲灵胸腔里头鼓鼓的,全被愤怒、委屈还是不甘填满,瞪着大眼睛盯着李老师。
李老师又叹口气,往她身边走近了些,说:“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这个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样。你将来还要在矿上生活,以后还要在这里工作,不管是校领导还是矿领导,都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事儿,该忍就得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曲灵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胸腔里“呼哧呼哧”,像是拉风箱一般。
李老师:“再说了,你咋就保准那推荐名额是你的?均州一中给你发入学通知书了?你用什么理由去找校领导掰扯?”
曲灵一滞。
李老师继续说:“你去找校领导就是自取其辱,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你去了,不光啥问题都解决不了,还平白得罪人,得不偿失啊!”
见曲灵表情出现了些变化,李老师继续说:“听我的,别闹了,不管是校领导还是李小志他爸,闹出了这事儿,对你都有些愧疚,以后你有个啥事,还能找他们帮忙,好过你跟他们闹翻,以后给你穿小鞋。你,你现在不同以往了,孤儿寡母,孤单单的一个,以后靠着别人的日子还长,千万别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都被曲灵听到了心里去,她深深看了一眼李老师后,说了声,“受教了”,之后没再说什么,转身跑走。
“喂,曲灵,你听老师的,老师不会害你的!”
李老师大声叮嘱着,而后重重叹口气。
他刚刚那一番话,固然是劝阻曲灵不要去闹,她父亲刚去世,尸骨未寒,就闹出取消她上高中推荐的名额的事儿,传出去,好说还不好听,从校领导到他自己,还有顶替曲灵名额的李小志一家,都少不得落下个欺负人的坏名声,所以,让曲灵息事宁人,默默忍了是最好的。
但是,他的话也不是全无良心,当了曲灵三年的班主任,这孩子有多聪明,多优秀,他都看在眼里,对这孩子也是有感情的,在他心目中,自然是曲灵更有资格上高中,她名额被李小志取代的事情,他也无可奈何。
曲灵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又何尝不是。曲铁军去世,曲灵的处境已经够难了,他不希望她往后的路上更多荆棘。
以曲灵目前的情况,事情闹起来,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鸡蛋碰石头,最后还是她吃亏。
第11章 该怎么办在门口踱步的梁爱勤看见了从……
在门口踱步的梁爱勤看见了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的好朋友,连忙迎上去问:“李老师怎么说?”
她瞧着曲灵脸色不好,眼眶发红,但眼神却炯炯地散发着光芒,好似在酝酿着什么。
曲灵看向她,嘴角动了动,说:“是真的,我的名额被李小志替了。”
“他m的!”梁爱勤骂了一声,狠狠往地上啐口吐沫,而后接着问:“那你要怎么办?”
刚刚在等到曲灵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如果这事儿是真的,该怎么办。但想来想去,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替曲灵难过、委屈。
她知道,曲灵很小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将来要考大学,所以,从上育红班开始,就认真听讲,好好学习,可才上了小学三年级,大革命到来了,大学取消,绝了她当大学生的路。她退而求其次,依旧好好学习,将来当个高中生,可没想到,这个梦想也要破灭了。
曲灵拉了下梁爱勤的胳膊,远离了办公区,望着好朋友关切的模样,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老师让我不要闹,说是闹了也白闹,我爸不在了,没人给我撑腰,还容易得罪人,可我不甘心。”
曲灵刚刚脑子一热,冲动着是想要去找校领导要个说法的,可听了李老师那番话后,却意外地冷静下来。
爸爸总是教育她,做事不要冲动,要先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去做,该怎么去做。
爸爸在世的时候,这些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爸爸去世的日子里,每天晚上,她难受得睡不着觉的时候,爸爸教给的这些,都涌上心头,被她反复砸摸,铭记于心,当成至理名言。
爸爸让她不要鲁莽行事,却没有教她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要忍气吞声吗?她不甘心,想想就能把人憋屈死!
“李老师他,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梁爱勤觉得李老师的态度不对劲儿,老师,不应该是公平公正的嘛?他明知道曲灵更有资格上高中,也是老早就定好的人选,可曲灵的名额被李小志抢走了,他不说帮着曲灵,却劝说曲灵息事宁人。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其实很多道理都明白,很多事情都能看得清楚了,只是看清楚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觉得,心里头有什么碎裂了一块。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光曲灵不甘心,梁爱勤也觉得窝囊,心里头堵得慌。
看见好朋友这个样子,曲灵忽然笑了,她揽了梁爱勤的肩膀,说:“好了,先不想这些了,咱们回去小礼堂,刚才咱们这样冲出来,都没好好跟矿上领导打招呼,要是留了坏印象对你不好。”
梁爱勤关心的态度,分担了些许
难受,让她心里头舒服了许多。今天的事儿,不是愤怒、发愁就可以解决的,她已然陷入到这种境地之中,又何必让好朋友跟着一起受牵连。
再说,她都能从和父亲死别这个人生最大痛苦之中缓过来,还有什么能击倒自己呢?
这么想着,她憋闷的心忽地就好了许多。
陪着梁爱勤往小礼堂的方向走,便看见同学们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问了才知道,报名表上交之后,这场说明会就结束了。不过,还有些同学围在矿领导身边问问题,而问问题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想了解什么,不过就是想趁机跟领导们混个脸熟,将来真的去了均州铁矿,能有个见面情。
梁爱勤没想着往领导身边凑,两人索性就不去小礼堂了,去教室收拾了东西,放学回家。
在路口分别的时候,梁爱勤不放心曲灵,提议说:“要不你跟我回家吃饭吧,把今天的事儿跟我爸说说,我爸大小也是矿上的班组长,肯定认识不少矿上领导,没准就能找到比李小志他爸官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