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忆平静地道：“可谁让，我本就不想生下他。他的出现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

“明明那时我按部就班的学习，就可以像很多人一样，考上一个好的大学，然后离开这片地方，我明明已经为此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可结果呢？”

顾忆很平静的回忆道：“我被你的父亲、裴安以的父亲，以及林纸墨的继父发现了我保守了快二十年的秘密，并日日凌辱。我逐渐成为街坊邻居口中的‘婊子’、‘贱人’、‘垃圾’，我的家日夜都有人进出，因为他们的身份，我一再忍让，到最后，他们威胁我说，只要我怀上一个孩子，就可以放过我。”

“我当然不肯，可我还是怀上了顾玉宁。”

顾忆目光很冷，里面却没有多少恨意，他像是在阐述一个别人的故事般，静静说道：“男人生孩子，这很可笑。”

“但顾玉宁还是出生了。我不想手上沾染鲜血，于是把他遗弃在大街上，可他还是活了下来。”

顾忆在笑，“也幸好他活了下来，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报复你的父亲。”

“该说不说，烂人的孩子就是命硬。”

苏遗眸色漆黑，手背上青筋凸起。

顾忆好像没有发现，克制着内心的阴暗继续说道：“我在外面打拼了这么多年，我打拼了这么多年！可笑的觉得我能够报复到当年伤害过我的人，他们明明是强奸犯，凭什么没有得到相应的报应？凭什么家庭美满？于是我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顾玉宁的身上。”

“有什么，是比爱情这种东西，还要伤人的呢？又有什么，是比自己一手养大的继承人，被‘婊子’生的孩子毁了，还要遭受打击的呢？”顾忆淡声说道。

一开始，他愿意养顾玉宁的心思是真的，可后来，在意识到自己报复不了那些人后，利用顾玉宁、伤害他的心也是真的。

顾忆觉得，这是顾玉宁欠他的。

可苏遗却不这么觉得，他站起身，一脚踹在了顾忆的小腹上，狠狠将他踹出门外。

发出“嘭！”的一声。

苏遗沉着张脸，他拽着顾忆的衣角，问：“所以呢？所以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顾玉宁去死？！你觉得我父亲对不起你，那你就去找我父亲，你就算是拿刀杀了他，都能称得上是一声勇敢，但你偏偏选择了最懦弱，也最没有用的办法。”

“将自己的无能，施加在顾玉宁身上，凭什么？！”

苏遗一拳拳打在顾忆那张衣冠禽兽的脸上，拳拳到肉，咬着牙说：“你这样，和当初我父亲有什么区别？你甚至比他还要恶心！苏词阳至少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死手，顾忆，你真他妈的让人恶心！”

顾忆被打得偏过头，狼狈吐出一口血水。

他没有挣扎，躺在地上任由苏遗将他踹在楼梯口，他在笑，却又不知道自己笑什么，“我恶心？那你呢？同意把顾玉宁囚禁在那里的你呢？”

“他脚腕上的那条锁链是你亲手扣在上面的吧？”顾忆笑着，捂着肚子踉跄站起身，“我恶心的话，你岂不是比我更加恶心？你甚至还爱他，这就是所谓的爱？”

苏遗被他说得目眦欲裂，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一脚把顾忆踹下了楼梯，看着男人如同一条死狗一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咚咚”声响不绝于耳。

“他妈的！！”苏遗抓着头发大喊。

而房子里。

顾玉宁始终坐在那个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熊，双眼空洞。

顾玉宁在疼。

他垂眸，心脏处传来的痉挛让他喘不过来气，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疼，疼得人眼前发黑。

顾忆的那句“他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和“烂人的孩子就是命硬”让顾玉宁怔愣，他抱紧怀中的玩偶小熊，眼泪莫名掉了出来。

顾玉宁从来没有想到。

自己所有不幸的开始，全部都是因为生下他的“妈妈”。

顾忆。

许刃强迫他做爱，是因为他和顾忆长得很像。

苏遗会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他和顾忆一样的双性人身体。

裴安以会出现在那间囚禁他的卧室里，强迫他，是因为顾忆的策划。

而他错过了的那场考试，也是因为顾忆。

一切都有顾忆的手笔。

他明明知道，他最在乎什么，可却一次次亲手将其打碎。

只要顾玉宁想到自己和裴安以上床时，那些祈求的话语，那些没有尊严地哀求，那些被人辱骂的“骚货”、“小狗”统统被顾忆看到，心底就不受控地翻涌上来一阵恶心。

眼泪不断滚落。

顾玉宁只觉得自己快疼死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活下来，竟然只是因为顾忆不想手上沾染鲜血，而他的生命，他一直想要逃离出贫民窟的愿望，全部无法实现。

只因为，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欠顾忆的。

好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

顾玉宁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他跌倒在污水里，膝盖流出鲜血，不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身上的脏污。

他烂透了。

“玉宁……”

一道轻微的声音出现。

顾玉宁僵硬地偏头看去，许刃坐在地板上，服用了过多治疗精神类药物的他已经神志不清，却还执拗地伸手，将自己流着鲜血的手腕递向顾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