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宁睫毛发颤,大脑中一时闪过无数恐怖片里的画面,他转身,缓缓将眼睛放在猫眼上。

正站在门外的林纸墨敏锐地看向他。

顾玉宁骤然提起的心脏缓缓落下,隐隐发白的小脸也恢复了些血色。

他打开门,本想问林纸墨过来干什么,却在开门的那一刻,被林纸墨突然握上手腕,反客为主,直接走进了客厅,并把门关上。

随着“嘭!”的一声落下,顾玉宁嵴背一颤。

他抬头看向林纸墨,睫毛湿漉漉的,质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林纸墨说:“今天玩得开心吗?”他嗓音很沉,幽冷的双眸直直盯向顾玉宁。

不由让穿着裙子的小男生朝后退了一步。

也在这时,顾玉宁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副什么打扮,他张了张口,面前的林纸墨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眉眼冷漠得可怕,缓缓道:“被人操了?”

“什……”顾玉宁整个人因为他的话僵住,像是没有听懂,“什么?”

他不明白林纸墨在说什么。

林纸墨无视他的装傻,“你跟苏遗上床了,是吗?”这是素来情感淡漠的林纸墨第一次情绪外露,满身的压抑快让人窒息,“苏遗生日的那天,还有今天,又或者是之前在学校里……”他缓缓道,“你都和他上了床,是吗?”

呼吸被压缩到了极致。

顾玉宁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身上的裙子被林纸墨扯起,他冷凝着眸子道:“顾玉宁,你很缺钱吗?”

这是林纸墨第一次喊顾玉宁的大名。

语气冰冷。

“……”

“不……不是……”

顾玉宁眼眶有些红了,在林纸墨地注视下,他努力压制住哭腔,遮掩道:“我没有……”苍白无力。

顾玉宁甚至不敢看林纸墨的眼睛,他低着头,满身的不知所措,生怕抬头会在林纸墨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如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眼泪掉在地上。

与满身清冷的林纸墨相比,顾玉宁太……糟糕了。

他就像是一滩烂泥,脏死了,满身都是洗刷不掉的污水,永远无法与处处优秀的林纸墨相比较。

如今,顾玉宁最为不堪的一面也被摊开在林纸墨面前,身体不由发抖,可怜的自尊心让顾玉宁想要逃避,可他逃无可逃,只能垂着头,站在林纸墨面前,听着他对他的宣判。

“没有什么?”

林纸墨问:“没有和苏遗上床,还是没有穿着裙子去找他?被弄得……腿上全部都是精液。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林纸墨嗓音越来越冷,像是费解,他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理智即将被怒火吞没的时候,林纸墨还是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顾玉宁无地自容。

眼泪落在地上,溅出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顾玉宁单薄的嵴背在发抖,他抬起头,耳边林纸墨的指责让他快要喘不过来气,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顾玉宁看向林纸墨,视线里的那双眼睛仍旧清冷、干净。

好像能把人心底所有脏污的一面全部照出来般。

顾玉宁白皙的眼皮哭得泛起一层薄粉,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林纸墨面前哭出来,明明顾玉宁在许刃面前都没有这种强烈的难堪感,偏偏在林纸墨面前,他不想自己这么狼狈。

自尊心让顾玉宁不肯掉出眼泪。

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林纸墨,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认识我呢?”

顾玉宁声线发抖,“我虚荣、我爱钱、我娇气、我骗人,为了钱,我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我的身体,你是第一天知道我这样吗?”

眼泪不由滚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

顾玉宁在林纸墨面前不断贬低着自己,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人,“还记得吗?我…十六岁的时候,一个同学说我骗了他五十块钱,你觉得他在说谎,甚至帮我还了那些钱,觉得我受了欺负,但没有,我就是骗了他……那就是我干的……是我……”

顾玉宁说:“还有很多这种事情,我总是那么糟糕,而你明明和我一样,都住在这片垃圾房里,却偏偏清高得不行,凭什么?我嫉妒你,从小就嫉妒你,我觉得自己跟你在一起就像是一条哈巴狗,无时无刻不需要讨好你,哥哥,你问我……我很缺钱吗?”

顾玉宁看着林纸墨,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他点了点头,“缺啊……我快缺疯了……”

“你知道我这学期的学费是谁给我交得吗?是苏遗……”顾玉宁说,“你知道许刃那些天价的医药费,是谁给的吗?也是苏遗……别说……”他笑了一下,“别说我和他上床了,就算是他要移植我的心脏,我都得给他。”

顾玉宁说:“你算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哥哥?是随便就能丢弃的邻、邻居,还是讨人嫌的狗皮膏药?我不是早就被你扔了吗?”

扔在学校门口,扔在每一个只能注视着你背影的角落里。

说完,顾玉宁没再看向林纸墨的眼睛,发抖地低垂下头,只觉得自己卑劣的可怕,那些往日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在此刻统统浮现在眼前,一幕幕,刺眼得可怕。

顾玉宁不明白,他对于林纸墨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玩具吗?相伴了那么多年,只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他就可以随意被忽视、丢弃。

好像烂在了污水里,都没有人在意。

为什么……

“没有……”

林纸墨干涩地开口,“我没有,把你扔掉……也没有觉得你讨人嫌,你不是……狗皮膏药……”

而是林纸墨小心再小心,放在心里的人。

曾经无数次,林纸墨在夕阳下山时,伸手想靠近躺在他床上睡着了的少年,却都及时收住了手。

林纸墨站在原地,听着顾玉宁一字一字说出来贬低自己的话,只觉得荒谬,分明早上离开时,还在笑着的少年,怎么只是过了一天都不到的时间,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顾玉宁满身的疲惫感怎么都遮掩不掉,他漆黑睫羽被泪水打湿,垂在眼下洒出一小片阴影。顾玉宁看向林纸墨,明明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心底还是没由来的冒出一股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