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钟亦看着顾玉宁,缓缓说道,“哥,爸爸最近很想你,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一趟?”
“……”
顾玉宁张了张口,却怎么都摆脱不了钟亦口中“爸爸”这两个字。
充斥着霉菌、阴霾的记忆笼罩着他。
顾玉宁十五岁那年,少年时的他在父母长达十年地争吵与漠视下,产生应激,第一次进入了医院。
在昏迷了长达半个月后,那对如同怨偶一样的夫妻,终于开始审视自己如同烂泥般的婚姻,选择了分开。
离婚程序走得很快。
顾玉宁当时被判给了他的母亲,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的亲生父亲早在他九岁那年就出了轨,并跟情人弄出了一个私生子,被顾玉宁的母亲当作证据,获取了顾玉宁的抚养权。
而那名私生子,就是钟亦本人。
现如今,钟亦在顾玉宁面前提起两人共同的父亲,像是什么都不知情一样。
可抬眼,顾玉宁看着他伸在自己面前的手,以及眼中明晃晃的恶意,扯了扯嘴角,问:“你知道我跟钟亚齐的关系,怎么还敢让我跟你回家?就不怕他脑子一热,将遗产都留给我这名婚生子吗?”
第一次,顾玉宁开始咄咄逼人。
钟亦脸上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笑了下,他居高临下地说:“这难道不好吗?哥哥,到时候,你就有护着戚忍潮的能力了。”
说完,他面上的笑容扩大,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不过现如今,我还是钟家唯一的继承人,哥,你要跟我争吗?”
他步步紧逼,也明确知道,顾玉宁究竟有多么的厌恶他们共同的父亲。
顾玉宁喉间干涩,哑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有那张照片的。”
钟亦不出声了,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一样,半晌,他道:“哥哥喜欢吗?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不过至于是怎么来的……抱歉,这涉及保密。”
毕竟,钟亦是个有诚信的人,不会因为想获取喜欢的人的欢心,就擅自出卖合作者的消息。
不过光是从那张照片太过于特殊的视角,就能猜出拍的人是谁。
只是顾玉宁不愿相信罢了。
段知坞……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任凭顾玉宁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钟亦眉间的阴郁加重,不满于顾玉宁的沉默,他在原地走了几步,转身,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放在顾玉宁面前解了锁,他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哥,想好了吗?要不要答应我的要求?毕竟只是上个床、出个轨而已,你又不是没做过,不然……”
钟亦的手指点在那张禁忌的照片上,轻蹭了下上面顾玉宁的脸,道:“我就把这个发给戚忍潮了……”
“你说……”钟亦问,“以戚忍潮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到时候该怎么看待你这名被别人操过的妻子呢?厌恶吗?还是一边强忍着恶心,一边温柔地跟你说‘没有关系’?说他会永远都爱你?”
钟亦无视顾玉宁发白的面容,笑着道:“之前的‘出轨’事件,应该会再一次上演吧?不过这次,估计就不是演戏了,而是真真切切的,”钟亦看着顾玉宁的眼睛,轻飘飘地道,“爱上其他人。”
“哥,你要被人抛弃了。”他在笑,笑容肆意。
钟亦好像永远知道人性的弱点,跟不能触碰的点在哪里。
顾玉宁面色惨白地被他盯着,睫毛轻抖,途中,他无数次想开口反驳,毕竟钟亦说得那些不一定是真的,可最了解戚忍潮的人是他,整整十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戚忍潮看来,完全不能插足第二个人。
段知坞是个意外。
就像钟亦也是他们之间的意外一样。
只不过一个是被迫,一个是人为。
可现如今,如果顾玉宁再答应的话,就不是意外了。
摆放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跟戚忍潮离婚,二是被戚忍潮厌恶。
看似是两条,实则只有一条,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顾玉宁只要答应,那么戚忍潮就会知道。
仿佛他们的婚姻,就注定了走不下去般。
想清楚一切,顾玉宁满身的不安与压抑在此刻只剩下了平静,他抿了下唇,将干燥的唇瓣舔湿,开口道:“你把这些发给他吧……”嗓音很轻,嘶哑又无力,“我没什么意见。”
钟亦看着他。
顾玉宁从来都不是什么没有主见、任人搓圆捏扁的人,他是温和,但不是懦弱,有时候,过于的温和也是一种武器。
指尖上,顾玉宁一开始搓了许久的颜料还牢固粘在上面,哪怕指腹已经被搓红,都没有掉下,就像顾玉宁跟戚忍潮的婚姻,看似是一潭死水活了过来,实则在水面的遮盖下,堆积如山的淤泥和鱼类腐烂的尸体,仍旧存在。
就算短暂恢复生机,也只是昙花一现。
“……”钟亦没有出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顾玉宁宁愿承受被戚忍潮厌恶、抛弃的风险,都要拒绝跟他在一起,哪怕不会被戚忍潮发觉。
他不是最爱戚忍潮了吗?不是不能没有他吗?
这算什么?
爱情?
钟亦突然笑了声,像是嘲讽,毕竟钟父跟顾母那两个滥情又没有真心的人渣,竟然还真生出了个痴情种。
别说钟亦不知道。
在顾玉宁十六岁那年,顾母跟钟父离婚堪堪过了一年,那名离婚时口口声声说会照顾好顾玉宁的女人,扔下还在高一的顾玉宁,因相信爱情,跟着一位外国商人,跑去了国外,后又辗转几个国家,谈了无数个男朋友,身上钱财挥洒了大半,都没有跟一个人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