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封澄看?见?了她摆在妆台前的?长刀。
“看?什么看?,”封澄倚着内室的?门框,没好气道:“一会儿有人?来送吃的?,你吃了就跟我走,师尊说了,他保你平安逃走。”
竟然是赵负雪也出面了吗,姜徵微微地?垂下了眼睛。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早在封澄宫宴之?前,她便?在偶然一次轮值中,碰巧见?到了那位迟太师。
“姜氏少主?”
他微微一笑,极薄的?唇角上扬。
“不知你愿意为了你的?全?族,牺牲多少呢?”
姜徵记得当时只觉得意外:“万死不辞,迟太师有何高见?。”
迟太师的辇驾远去,唯有声音意味深长。
“我能够终结姜氏后族的命运。”
“……千秋万代,唯此良机,少主千万要想好了。”
第二日,便?得了帝皇送来的?聘书,附带有她不会拒绝的条件。
可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她也是个年纪尚轻的孩子,若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奈何世事?已然将她逼到悬崖角上,再无转圜的?余地?。
直到今日。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团递了过来,封澄垂眼,又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捧来汤团的?侍者。
她今年?方十六岁,年?纪极轻,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恨不得像没见?过封澄一样。
是了,姜徵怔怔地?想,一朝应下,万死不辞,她一走,便?是把一切都舍弃了。
连带着将滔天罪责送给?姜家。
封澄不耐道:“还啰嗦什么?只会守着刀掉眼泪,不愿意还不走,进宫等死?”
姜徵慢慢地?吃汤团,闻言,抬起眼,平静地?纠正?道:“我没有掉眼泪。”
封澄:“……”
吃罢,她站起来,将身上的?锦绣一扯!
叮铃咣啷,掷地?有声。
封澄满意:“这才对嘛,不枉我跑死两?匹马……身手还在吗,有人?封你灵力吗?”
说来她也觉得奇怪,姜允从来视姜充如眼珠子,怎么一时昏了头,竟然要把姜徵逼进宫去!
姜徵答了一声在,抬手便?要拔头上簪子,封澄连忙拉住她:“别别别别拔!留下来,等到时候融了做路费。虽说有我师尊担着,但难耐你母亲追查,还是要躲一躲的?。”
追查?
姜徵不置一词,她起了身,带了长刀,拇指在刀鞘上摩挲片刻,再抬起头时,目光便?明亮了许多。
“躲去哪里??”
封澄道:“城外有我的?人?接着,剩下的?,师尊一早就安排好了。只等我们走后?,他给?处理。”
姜徵微笑:“你如今越发本事?大了。”
闻言,封澄登时财大气粗地?挺起了腰,拉着她便?往外跑,一边还在嘴里?吹牛:“那……那是,等我将来封了大将军,给?你撑腰,你要当皇帝,我就……我就起兵造反,难道还稀罕宫宅里?三?寸见?方的?富贵么!”
还是个屁大点的?骑兵将就要起兵造反了,天下岂有这样参军的?,而姜徵听着这番荒谬的?阙词,却不自觉地?想笑。
说来奇怪,封澄一边带着姜徵往外逃一边想,虽说她预料到这些偏房小门的?巡逻之?人?少,但没想到会这么少,连带着揣了一腰包的?暗器与符都没派上用途,二人?一人?顶着一张隐匿符,便?这么畅通无阻地?从姜氏偏门里?溜了出来,甚至连那胆小的?侍女也没去告发。
怪了,明明是逼嫁,怎么姜允一点儿都不怕姜徵逃跑?封澄觉得有些茫然,却还是依着安排,带姜徵上了马,一骑绝尘,向着城门而去。
她有些清减了,身上能摸得出骨头,比刀鞘还硬。
来时黎明,去时也是黎明,一来一回,日光甚至都未穿破云层,透过城墙,只有火似的?、橙黄的?太阳。
寸金一行早已等在前面,见?封澄将人?送到,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那是灵石烧的?马车,行万里?,要烧十万两?银的?灵石。
姜徵却突然道:“阿澄,我想再看?一眼洛京。”
封澄怔了怔。
身后?没有追兵,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马车的?灵石烧足了,城上守卫也未收到分毫紧闭城门的?消息。
时间还来得及。
封澄想了想,道:“去城墙上。”
那里?是整个洛京最高的?地?方,足以饱览大片京城的?风光。
二人?站在城墙上,沉默片刻,没有人?开口说话。
晨风裹着尘土的?气息,二人?站在城墙上,越过层层云端,却无人?回首看?晨光熹微的?洛城。
她们看?向城外。
那是一条宽广的?、尘土飞扬的?,人?迹罕至的?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