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身墨绿劲装,头发只用一根簪子固定, 人却早已褪去了年少时那番圆润, 样子是锋利了许多?。
这?些?年内院修行,接触是不可避免, 陈还从来不爱和世家子打交道,可姜徵自打三年前年夜失踪告了半月的假后?,再回到天机院时, 陈还便?瞧着她?顺眼了许多?。
姜徵不语,只是沉默着等她?走来,然后?在陈还离她?半步远的距离转身,抬步走去。
“都齐了,”她?沉静地讽道,“若不是你挤去瞧热闹,兴许还能早两刻钟回去。”
陈还噎了噎,半晌,才?道:“宫中秘辛,过继太子,我们做平头百姓的好奇些?多?么正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话?说回来,姜少主,你有?没有?一手消息能给我八卦一下?”
姜徵步履不停,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你不要命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陈还缩了缩脖子,感觉似乎又把刀在脖颈上擦了擦似的,她?悻悻道:“阿澄找你打听消息,你倒是从不怕她?丢命。”
姜徵呵地冷笑:“若你能在我手下过三十招,你也能像她?一般。”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一个?阵修,和这?俩刀修剑修比什么?陈还气得也闭嘴了,打定主意一路上不搭理姜徵,走了几步,姜徵却突然开口了。
“阿澄什么时候回来?”
陈还一怔。
这?些?年的封澄渐渐地不怎么留在天机院了,时不时便?缺课不来,一问,便?是又接了案子去外面除魔了。
只有?一次,姜徵某日深夜,从武场抬头,见她?血痕满身,踏月而归,奔向鸣霄室的背影。
那便?是半年来,她?唯一一次见封澄了。
封澄从前爱热闹,后?来新学生众多?,她?却成了天机内院中最令人陌生的师姐。
陈还低下了头,轻声道:“……不知道,她?说是这?几日回来了,前些?日子的消息,听说是已经快到洛京了。”
话?毕,二人皆有?些?沉默。
二人一路同行,很?快便?到了天机院后?街,夏日炎炎,不免口舌干燥,不约而同地,两人一同向着从前常去的茶水摊走去。
还未走近,忽然听见前头几句笑语。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咱天机院建院多?年来唯一一个?凡人?怎地,您那老母亲只为你跪求来了入院的名
春鈤
额,却没给你求来买甜水的钱么?”
茶水摊旁设了一面馆,一年轻伙计带着头巾,穿着有?些?油腻腻的短打,脸倒是很?是清秀白皙,一红,便?红得如同灯笼。此人低着头抹桌,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抹布几乎要将桌子抹出?一个?洞来。
姜徵与?陈还对视一眼,陈还打量了打量,有?些?愕然道:“听着像是外院这?届的新学生,凡人之身做了天机院学生,闹得满城风雨,叫……叫什么,何?守悟。”
顿了顿,陈还又道:“此人入学的法子颇为……是他老母带着太祖时的手信,跪在天机院门口三日,最后?连皇帝都惊动了,才?莫名入的院。”
话?还没说完,身边却没了人影,姜徵早一步上了去,陈还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抓住她?:“你多?管什么闲事,若是你们打起来波及到这?凡人,信不信他老母亲带着太祖手信跪姜家门口去!”
这?么拉扯间,那几个?天机院学生端着甜水,若有?若无地便?堵在了面馆前头,白皙男子见状,打起抹布便?要回内堂,还没走几步,后?颈却被拉住了。
“小爷和你讲话?呢,”那恶少不满道,“你转头就走几个?意思,我们买面。”
这?几人看似买面,实则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几个?本来要进的客人瞧见这?几张脸,也都绕道而行了。何?守悟被拉了个?踉跄,险些?滑倒,多?亏是支了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当即回头含恨道:“这?是面馆,我不过一个?跑堂的,洒扫收拾使得,伺候客观解闷却不是我的活!”
谁料此话?一出?,聚在门口的人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当即道:“你听听!我们还没往这?儿说呢,他就抢着拿捏上了那楚馆做派,从前常陪人解闷是不?”说着,手竟然要摸上何?守悟的脸!
这?一下可谓是石破天惊,何?守悟登时厉声大叫,紧接着一拳挥向了那恶少的脸,恶少猝不及防,竟然被一拳揍得偏过头去,他擦了擦嘴边被打出?来的血,大怒道:“你们可都看好了啊,他先动的手给我打!”
姜徵见状不妙,正要商丘按,陈还提前拉住她道:“别冲动!速速去找我师尊,叫她?来处理。”
“这?么多?人,等院长来,早出人命了!”
谁料那几个?恶少打手尚未动作,恶少头上便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圆溜溜的碗,随即乓啷一声,砸得他满头满脸皆是甜水。
“这?么大的动静,”一人不耐道,“喝个?甜水都不安生。”
姜徵与陈还同时一怔。
一人端着碗茶水,懒洋洋地从排在茶水摊的人中走了出?来,她?身量纤长,头发只用一发带束起,一身红衣,带一斗笠,腰间一把宝光熠熠的长剑上吊着剑坠,随着她?的步子而一摇一晃地甩着。
“阿澄!”陈还一喜,又紧接反应了过来她?要去多?管闲事!
何?守悟抬眼瞧见封澄,很?是怔了怔,在她?抬起脸时,人几乎傻在了原地。
女子的脸已经脱去了少女是那番不谙世事的稚气,腮边软肉荡然无存,露出?一张堪称摄心?夺魄的脸,眼角眉梢间三分冷淡,七分不达眼底的笑意,一身威势如同初见血的薄刃,足以将人骇得发抖。
恶少的手登时僵硬无比地停在了半空,灵力也讪讪地收了回去。
“滚。”女子眼也不抬道。
后?头几个?打手尚且不明?所以,为首的恶少便?先变了脸色,他低着头,回头一挥手,随即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出?了铺子。
开玩笑,旁人不见得,他却是实打实地听见过这?位的脸。
腰间长生,在外游历,这?不是旁人,乃是赵负雪门下亲徒,剑修封澄!
恶少一行人离去,人群也渐渐地恢复了流动,何?守悟忙上前去拱手,道谢;“多?谢姑娘侠义心?肠,出?手相救!不知姑娘名姓,能否容我前去拜谢?”
封澄只摆了摆手,随手丢了块银子去柜上:“谢就不必了,我是进来吃面的……就那个?牛肉面吧,给我打二两走。”
何?守悟忙哎了一声,进去收拾。
封澄瞅着跌在地上的冰碗直心?疼,她?悄悄地把头伸出?去,琢磨着再去排甜水摊的队伍要多?久,在粗粗估摸了队伍长短后?,跃跃欲试道:“午膳前能回去,排!”
谁料身后?却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紧接着便?是一阵熟悉的咬牙切齿:“姓封的,你又一声不吭地跑回来!”